“是吗?汉匈究竟哪个英雄多,只有日后战场见分晓了!”
“呼毒尼,你回去告诉我阿爸,千万不要发动战争,匈奴同大汉作战,是以卵击石,最终的结局只能是惨败!”
“火绒!”呼毒尼指着火绒厉声道,“你这是长汉朝志气,灭匈奴威风,你不配做匈奴的女人!”
呼毒尼气呼呼地走下城墙。
火绒一个人孤独地站立在城墙上,两行泪珠沿着白皙的面颊坠落在朦胧的月色里……
於单在灞水之滨的涉安侯府热情招待了匈奴和亲使团一行。涉安侯府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是身穿盔甲全副武装的北军官兵。
藉若侯产、呼毒尼等人穿过刀兵林立的甬道到客厅时无不胆战心惊。
涉安侯府的客厅规模很大,能容纳一百多人。整个客厅干净清爽,门上垂着青竹细帘,墙上悬挂着锦绣,丝绸帷幔装饰着墙壁,里间靠墙有一朱色书案,案上有古籍文卷。案旁置一屏风,屏风上绘有花鸟人物的图案。门口有一宝鸭香炉,炉里燃着三炷香,青烟袅袅,意趣高雅。窗上挂着黄纱帷帐,以挡蚊蝇。
房间正中有一张干净的彩绘漆案,於单坐在漆案的正中间。客厅左右分别摆放着四张同样颜色的彩绘漆案,和亲使团分尊卑在两边坐下。
酒菜很快就摆上餐案,菜肴非常丰盛。除了大盘的手抓羊肉,还有煮熟的牦牛腹部的嫩肉,加上笋蒲;用肥狗肉烧羹,再盖上石花菜。肥大的熊掌炖得烂烂的,调一点儿芍药酱。野鹿的里脊肉切成薄薄的肉片,用小火烤着吃。取鲜活的渭河红鲤鱼片成片,配上紫苏和鲜菜。油炸的野鹿肉、甑蒸的山豹肉、裹着泥巴炮烙的河豚肉……一坛坛太后赐予的宫廷御酒,开启了泥封,整个客厅便飘起了醇厚绵甜的酒香。
跪在彩绘漆案一侧的彩裙婢女,微笑着用长柄铜勺从酒坛里舀起酒朝客人面前的金樽里筛酒。
於单朝着厅堂一侧啪啪啪拍了三下巴掌,十几个明眸皓齿的舞女便春风般拥到左右彩绘漆案边的歌舞空地。
整个客厅为之一亮。
随着叮叮当当的编钟敲击声,打击乐器钟、磬、鼓,管乐器笙、箫、笛、埙、竽、排箫,弦乐器琴、瑟、筝等便跟着乐曲节奏一起演奏。
十几个舞女随着音乐的节奏翩翩起舞,跳起汉朝非常流行的舞蹈《踏歌行》。
“左骨都侯,”於单端起酒樽道,“和亲使团千里南下,鞍马劳顿,辛苦了,请满饮一樽!”
“多谢王子!”左骨都侯也里哲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哈哈!”藉若侯讥笑道,“短短几个月,於单王子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汉人了,说起话来文绉绉的……”
“藉若侯,”於单微笑道,“汉人有句古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现在已经是大汉天朝掌管北军的涉安侯了,说话自然不能再像尔等愚昧野蛮之辈了!”
“於单王子!”正在吃手抓肉的呼毒尼将一根羊肋骨“当”一声扔在玉盘子里,“不要忘了你是独耳黑狼的子孙,你的骨子里流淌着挛鞮氏贵族的血液!”
“我当然没有忘记自己是撑犁孤涂大单于的儿子,然而,你,还有藉若侯,你们有谁把我当匈奴王子看?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逃亡者!”
“王子,”也里哲捋着自己如霜的白须道,“匈奴是你的故国,万里无垠的塞外草原才是你真正的家园。在匈奴,没人把你当逃亡者看,伊稚斜大单于日夜盼望你能回到草原!”
“也里哲,你是我全匈奴的巴合西,难道你不知道‘暴君不可以为王,豺狼不可以牧羊’的道理?”
“於单,伊稚斜不是你想象的那种鼠肚鸡肠的小人,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草原之鹰,沙漠之龙!他有龙的胆量和气度,他的胸怀像河套草原一样宽广……”
“不要说了!”於单打断了也里哲的话,“左骨都侯,我知道你是伊稚斜派来的说客,请转告伊稚斜,我死也不会回匈奴!”
“於单,临行前,撑犁孤涂大单于特意叮嘱我说,别为掉一根牛毛就把一锅奶油倒掉,别为犯一点儿错误就把人一棍子打死。於单虽然犯了错,但他仍然是我挛鞮氏的贵族!”
“犯错?”於单怒道,“我犯什么错了?撑犁孤涂大单于的王位本来就是我的!”
“撑犁孤涂大单于说了,只要你回到匈奴,就是匈奴的太子,是撑犁孤涂大单于王位唯一的继承人!”
“左骨都侯,人在甜言蜜语中容易栽跟头,马在柔软的草地上容易失前蹄。伊稚斜的甜言蜜语你也相信?我现在是大汉天朝的北军统领涉安侯,舅舅是天子,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看我的侯府,超过匈奴王庭十倍,我的荣华富贵超过在匈奴千百倍,我为什么要回去?”
“於单,”藉若侯产忽地站起来,“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的阿妈着想,她因为想你,眼睛都快哭瞎了!”
“我这里有大单于南虑阏氏的书信。”呼毒尼从怀里掏出一封伊稚斜模仿南虑公主笔迹写的书信。
“阿妈……”於单读着书信泪如雨下。
“南虑阏氏说了‘阿妈的心在儿子身上,儿子的心在草原上……’”呼毒尼趁机劝道。
“左骨都侯,”於单擦干眼泪道,“请你转告伊稚斜,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迎接阿妈返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