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搂着小胖子的大腿,孩子哭着,小胖子昏着,我胳膊上的血呼呼地流着,时间就此静止,人生就此停顿。
我冲着身后喊了一声,都特么愣着干啥,过来帮忙啊。
我一声大喝恍似雷霆,保安们如梦方醒,呼啦啦过来几个人,帮我接过孩子,拽起来小胖子。
记得小时候常听老人说,人活一口气,那时候我少年气壮,还不信。
我看娘儿俩脱离险境,气儿一松,就觉得身上劲儿一泄,眼前忽地一黑,就听着耳边有人喊,哎哎哎陈老师,别倒啊……
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医院病床上,表哥和模特围着我。
模特正拿着个冰袋,正往我胳膊上蹭着,我头有点发晕,胳膊上麻嗖嗖地疼。
我说,哟,姐姐,今天怎么化身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了。
模特说,陈加就你嘴碎,幸亏这刀砍得偏没伤到筋骨,你这条胳膊要是废了看你以后怎么办。
我还想再贫两句,眼瞅着模特表情不对,我低头一看,胳膊上一条长长的的刀口已经缝了针,看着像条大蜈蚣。
表哥说,那帮保安也是山炮,没一个会急救的,幸亏120来得快,要不你得死在他们家。
我说,也是事赶事,上头了。
我问表哥,寡妇到底咋回事儿。
表哥给我说了大概。
警察连夜审了寡妇,可能是金色盾牌震慑了寡妇身上的邪气,一进局子寡妇就把前因后果交待了一个清清楚楚。
寡妇和她老公感情一直不错,属于模范夫妻那种。
两人结婚三十多年没红过眼,寡妇老公这些年干工程虽然赚了不少钱,还真没在外头拈花惹草,和寡妇两人相亲相爱。
寡妇老公猝死之后,寡妇精神就隐隐开始有点不正常。
有亲戚看出了寡妇心病,给寡妇介绍了一个大师,大师据说是从关外来的,很有水平,曾经给某个关外某个大老板当过幕僚。
大师给寡妇说,她老公属于意外死亡,阳寿未尽,如今脱离在六道轮回之外,生不生死不死,人不人鬼不鬼,得给死老公找个脱身的办法。
这降智的说法一般没人信,可寡妇偏偏就不是一般人,寡妇真信了。
寡妇花了大价钱求大师给指条明路点个明灯。
大师说,让寡妇儿子抓紧结婚,给寡妇生个孙子,让死老公的阴神投胎到孙子身上,才能解脱。
碰巧小胖子真争气,还真生了个男孩儿,寡妇更把大师当大神了。
从那之后寡妇彻底开始走火入魔,一心认为孙子就是老公转世,老公就是这胖孙子,才有了后头这一串作妖见鬼的烂事儿。
表哥说,警察已经你验了伤,这伤都已经够轻伤了,要不咱搞搞法律,治治这死寡妇。
表哥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善茬,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股下九流行当里特有的杀气,看得出来,表哥这次挺生气。
我想着那孤儿寡母的可怜劲儿,心还是软了,说了一句算了。
我知道寡妇也是苦命人,对亡夫的思念终成执念,执念无法纾解,终入魔道,成了这副模样。
人生本就是不断离别的过程,只是有时候离别来得太突然,令人无法坦然面对。
生死之事,大悲之事,凡人无可解脱。
医生说我失血过度,需要在医院观察几天。
我住院那几天,不知道模特发了什么神经,见天儿来给我送饭,什么乌鸡汤甲鱼汤鸽子汤连轴转,喝得我跟坐月子一样,一出汗就带着飞禽走兽的泥腥味儿。
挨了三天,终于出院了。
我一直想请模特吃顿饭谢谢她陪护之情,模特行踪不定,一直拖了俩月才把这顿饭请上。
那天我俩喝了挺多酒,说了很多话。
借着酒劲儿我问模特,为啥住院的时候这么巴结我,是不是想让我下工夫给她找个钻石王老五。
模特翻了个大白眼,骂了我一句傻叉。
那天模特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我俩吃完饭的时候才八点多,模特非缠着我说要散散步消消酒劲儿。
我们沿着步行街一直走,模特绘声绘色说我被120送进医院的惨样,我尴尬地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