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歌有些迟钝地回过头来,恍惚地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影。
车内明明光线很明亮,她却觉得眼睛那么费力,怎么也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容。
……是谁?
“你能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吗?”一个委屈的压抑着不悦的声音从那模糊的唇里吐了出来。
这种语气跟她的感觉对不上号,她微微蹙起眉来。
“你这种眼神就像是在看另一个人,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沈离歌一下回过神来。方晴正撅着嘴,不满地看着她。
沈离歌甩甩头,带着歉意:“没有,没有,对不起,我,我以为……”
方晴的脸上掠过一丝难堪和受伤,冷冷地说:“你以为是谁?”
沈离歌沉默了,不再吭声。
方晴也憋着气,扭开了头,赌气不理她。
沈离歌心中有愧意,却不知该说什么,刚才那一刻的恍惚还在困扰着她。
她忍不住细细地打量起前面这个人来。
方晴本来就是一个漂亮又时尚的女生。这些年浸润在这个行业里,整个人耳濡目染,又增添了不少古雅的气质。她蓄起了长发,长发一丝不苟地挽成了发髻,脸上的妆容精致,但绝不妖冶;鼻梁上架着一副低调的眼睛,为她平添了几分书卷气。
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改变很多。
沈离歌放弃了这个鱼龙混杂、到处充斥着以假乱真、以次充好的良莠不齐的行业,方晴却迅速在这个行业崛起,俨然成为这个行当里的后起之秀。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当初的那幅《江山万里图》的刺锦。
方晴感觉到沈离歌在看自己,刚才的一股气渐渐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小小的得意。
她回过头来,瞥一眼沈离歌,心里原谅她了,脸上还是矜持着:“你刚才没事吧?”
沈离歌摇摇头。
“还在生我的气?”方晴的语气柔和了下来。
沈离歌又摇摇头。
方晴往前倾了倾身子,认真地解释:“我们不是在作假。买家说了,不要真品也可以,她愿意用同等价格,买一副复制品。她说,她已经找好复制的人了。”
沈离歌不以为然地一笑:“开玩笑,你不记得三年前,咱们还专门到苏州丝绸协会打听过,那些针法早就失传了!怎么可能复制?”
方晴收回了身子,她并不关心这个问题:“人家买家自己说能找到,那就不关咱们的事了。反正能不能复制,一会到了就知道了。总之这是个赚钱的买卖。你知道嘛?上次我在北京的拍卖会上看到一幅沈寿和张謇合作的花鸟刺绣,最后的成交价格居然有两百五十万!你手上的这幅《江山万里图》怎么说也比那幅作品早了几百年,作者又是祖千寿,而祖千寿的这幅画一直藏在宫廷里,绣它的人虽然没留下名字,但在当时一定不简单,否则哪有机会见到这幅画……”
沈离歌皱起了眉头,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买家到底是谁?”
“对不起,秘密。”方晴得意地一扬下巴,“你知道的,这是行规,不能泄露买家信息。不过,你一会会见到她……”
沈离歌并不喜欢她遮遮掩掩的方式,她之所以不喜欢这个行业,跟这行的人喜欢故作高深有很大关系。
方晴的心情却是兴奋的,她回身拉开驾驶座与客舱之间的隔窗,扬声问副驾驶座上的助理:“小钟,还有多久到?”
钟毓离忙回头,诚惶诚恐地答道:“下高速了,还有十几分钟就到!”
方晴冲她微微一笑,不等她反应,又刷地拉上了窗。
“人家怎么说也是堂堂硕士,你能别这么颐指气使的吗?”沈离歌有些看不惯。
“我愿意!你管得着嘛!”只有在沈离歌面前,方晴才会暴露出她耍小性子的一面。她鬼鬼祟祟地凑上前来:“怎么,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