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上了香港一众宫观当初给我凑起来全部行头。
头戴元始冠,身披紫袍,足踏云履,腰系环佩,手捧执板,在小梅的侍奉下,步出高天观。
却见隔壁林子青带着一众弟子恭恭敬敬地立于门旁,人人手中提着一盏莲花笼,见我出来,也不说话,待我和小梅走过,便无声地领着众弟子跟在我身后。
往前行了一段,刚出一条街,便又有宫观主持带着弟子持灯等于街边,待我们走过,便自动自觉地列队跟在林子青等人身后。
如此行行复行行,不停有守在街旁的道士加入队伍,多则二三十,少则一两人,不变的是人人提灯,默不作声。
这支无声的队伍最后拖得延延绵绵,头不见尾,只见灯笼汇成的光龙,在黑暗中蜿蜒穿行于街头,无声无息间,穿过钢筋水泥的都市森林,越过沿海而建的渔村,最终抵至一片浅滩岸边。
这里原是走私装卸货的码头。
文小敏早就带着一众老海狼举着火把等在海边。
黑暗的海面上,一艘小艇正破浪而来。
大型走私船从不靠岸,平时装卸货也是靠小船中转。
如今虽然运的是人不是货,却也不能坏了规矩。
小艇快速接近岸边。
远远可见,立于船头的,正是谢尘华,背上背着素怀的尸骨。
在她身后,则是一群道士。
都是自斗姆宫逃出来的,一路随船来到香港。
他们本意自然不会有送素怀一程的想法,只是这一路安排过来,有没有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行动。
任谁搭眼一看,都能看出东南亚诸宫观代表不远千里护送素怀遗骨归国还乡的意思来。
船至岸边,未等停稳,谢尘华便跳下船,趟着海水,一步步走上岸。
我迎上前去,掐诀抱拳,道:“福生无量天尊,道友一路辛苦了。”
道友相称曰修行,恩义当在香火外”
这一声道友,是叫给在场其他人听的。
并且一定会传出去,以极快的速度从香港直传到终南山下的楼观道古观。
谢尘华神情疲惫憔悴,脚步都有些踉跄,勉强走到我面前,双膝一软,便跪到了地上,伏地施礼,沙哑着嗓子,道:“蒙真人庇佑,弟子成功携师傅遗骨抵港。”
我凝神她背上的素怀。
正常尸体在东南亚的气候环境下,没有特意做过防腐处理,经过这些天的海上旅程,怕是早就烂得不成样子,恶臭熏人了。
可此时此刻的素怀却没有丝毫腐坏,体表皮肤反而泛起一层玉样的光泽。
她的表情也变了。
不再是刚死时那副七窍流血的扭曲模样。
而是神情温和,五官正常,甚至还带着些许释怀的微笑。
我说:“便交给我吧,我护持老元君归返故里。”
谢尘华恭恭敬敬地磕头道:“多谢真人。”
我说:“不用这么客套。老元君在牙加达怒斥一清道,正本清源,令东南亚诸同道不至于受骗上当,走了外道邪路而不自知,因此而不幸遇害于一清道的宵小之手,堪称我辈楷模。能够护持老元君归返故乡,是我的无上荣耀,该说谢的应该是我才对。”
说完这话,我又转而对后面跟着下船的一众东南亚宫观寺院代表道:“多谢各位援手高义,护送老元君返乡,令其不致流离海外,遭宵小损辱。”
这一帮子逃难来的东南亚僧道大约是没想到这里还有他们的戏份,见我行礼,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没一个人能反应过来,呆立了足有一分钟,才乱糟糟地回礼,有抱拳的,有合什的,有念天尊的,有唤佛祖的,一时混乱得不成样子。
好在,他们只不过是东南亚同道感念素怀老元君高义一路舍命护送这一主题下的背景角色,只要出来亮过相,就算完成任务,也没人计较他们的演技有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