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鞋子穿上,你在光脚。”她又说。我又得应付她,这个坚信我马上要死的人。
“一千一百新币。”在玻璃隔板之后,一个同样戴着鲜绿色帽子的皮肤雪白的女人,跟我说。
我说我没带钱,输入我的银行卡账号密码即可。
结账之后,我就走了,没有再回去过。
我从医院里离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体很好,所以这一路上,我是自己走回去的。
我有说过嘛,南州很美,气候湿润,是个适合养老的地方。
一路上,我路过童话里蘑菇屋般的红房子,路过倒影着绿色树影的喷泉,路过广场中心站立的白色骏马雕像。
这是个万物复苏的春日早上,这里的空气很好。我呼吸一口,觉得脑子没有那么昏胀了。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
我的年纪,三十八,不老也不年轻了,好像并不那么可惜。
事业,我早就从大学歇下教授职称,主动放弃了。
eye的管理员,偷。拍区之Kingsmile,那种可有可无的东西,算我的事业吗。
可以留恋的人……
一群背着花花绿绿书包的孩子们,手里拿着旋转的小风车,从我身边跑过去,撞到了我。
“哥哥,抱歉。”一个女孩在我身前哎呦一声。
“没事。”我把她扶好,说。
那个人,我眉头紧蹙,并不知道。
但我知道,如果我住院了,生病卧床,没有人会来住院部照顾我。做手术也是一样。
所以,如果没有误诊,我应该挣扎一下,继续活着,还是就这么死了。
……
我又凭借着记忆,回到了民宿。发现电脑还亮着。
这是南州,目前我唯一信任的“人”,虽然是机器人。
我直接穿过游泳池,又坐了过去那个凉亭里面。
桌子边,地上黑咖啡和红色血迹的混合物,画上一个不大不小的脚印。
“smile,”我跟它说,迫切地想要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
像往常一样,每当我不知道干什么的时候,就随口脱出,“张无垢的卧室。”
它就启动了。
我抬眼,发现监控画面依然是黑色的。手机显示为充电待机状态。
按照时差来算,现在他那边是凌晨一点,他应该还在睡觉。无忧无虑的。
甚至好像能通过手机监听,听见他微弱的呼吸声。
我终于长舒下一口气,仰躺在了躺椅上。
看着白色的雕花穹顶,我想,我应该挣扎一下,多活片刻。
因为……
因为昨晚碾碎的南州的咖啡豆,我还没有喝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