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您训示!”
野利莽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找个机会,废了他握笔的手。让他这辈子,再也写不出那些蛊惑人心的文章!记住,要做得干净,绝不能牵连到使团。”
徐舜卿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应下这桩差使。
等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来人!”
他倏然抬头,眼中掠过一丝狠戾。
阴影中,一名身着宋人服饰,但颧骨高耸的党项武士应声而出,正是他的护卫。
此人是徐舜卿特意招揽的,虽不精于骑射,但擅长近身搏杀,平时就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我听闻陆北顾平日里经常会在一处叫做‘澄明斋’的店铺里待着。”
徐舜卿吩咐道:“国子监里不好下手,你便去那里打断他的手,做得干净些。”
党项武士躬身领命,无声退下。
此时,禁中。
福康公主赵徽柔正斜倚在窗边的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垂下的流苏。
窗外春光正好,几只雀儿在庭中海棠树上啾鸣,却丝毫未能驱散她眉宇间那一点淡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全然察觉的怔忡。
那日少室山归来,那首《鹧鸪天》的素笺已被她小心收在紫檀木匣中,可词中那句“云鬟半掩惊鸿影,金缕忽翻绣蝶丛”描绘的景象,以及那“松荫转迹失芳踪”的怅惘,却时不时地在她心底浮现。
更让她心思浮动的,是近日宫中隐隐流传的关于那篇《英雄论》的议论。
父皇似乎对此文颇为赞许,连带着那个名字也一次次传入她耳中他不止会写史论,会写清丽委婉的词,更能作那般掷地有声、驳斥夏使的雄文。
“公主可是听了陆省元驳斥夏使的故事了?”
贴身侍女捧着新沏的蜜煎金橘茶过来,见她出神,便轻声笑问。
她是自小服侍赵徽柔的,最是懂这位公主的心思。
赵徽柔回过神来,脸颊微热,轻啐了一口:“休要胡言,不过是觉得此人有些才学,竟能压下夏使的气焰,倒也算难得。”
侍女将茶盏轻轻放在她手边的小几上,抿嘴一笑:“公主若真是好奇,想亲眼见见这位以才名名动东京的省元郎,倒也不是没法子。”
“殿试之时随侍父皇,自然能见到。”
赵徽柔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的热气掩饰神情。
“殿试之上,隔着重重的御阶和官员们,又能看清什么?”
侍女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奴婢听说,这位陆省元,近日开了家新铺子,叫什么‘澄明斋’的。”
“澄明斋?”赵徽柔挑眉问道,“那是何处?”
“说是专营一种唤作‘眼镜’的奇巧之物,能助目力昏花者视物清晰。如今在京中老臣权贵间颇受追捧,连富相公、田相公都去配了呢。”
侍女解释道:“听闻不管是谁,达官显贵也罢,平民百姓也好,若要配制那眼镜,都需亲自去店里,由店主细细测量双眼尺寸、验看视力,方能做得合宜公主您想,这岂不是个正大光明见上一面的好机会?”
赵徽柔的心轻轻一跳。
这主意大胆得让她心惊,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诱惑。
不再是隔着车驾珠旒的惊鸿一瞥,也不再是透过诗词文章的模糊想象。
而是能真切地、在光天化日之下,看清那个写下“年少不解春山意,却道佳人似画中”的少年郎,究竟是何等模样,何等气度。
她指尖摩挲着温热的瓷盏,沉吟不语。
春日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精致的眉眼间投下细碎的光影,也照见了她眼底那一丝悄然萌出的跃跃欲试之色。
或许真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