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鸡并不难,往脖子上划一刀就是了。
崔萑给鸡放血时,浮星煜就站在旁边看:“都说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你还能杀鸡。”
“刚才那个手势,你可没教过我。”崔萑把鸡往滚水里按。
“没教吗?”浮星煜退开几步,避免略带腥味的热气扑在身上,他很自然地把话题岔过去,“我还要在你家住几天。”
“只要我父母和妹妹同意,我没意见。”
“你的院子我住着不错。”
“那就住——”崔萑拔了一半的鸡毛,顿了顿,“我的卧室给你,我去书房睡。”
养得很好的母鸡,奓着毛是圆滚滚的一大团,褪了毛也还有不少分量。
浮星煜看着崔萑将鸡放在案板上,拿刀却迟迟劈不下去,上前顶了他的位置:“永安的驸马已下葬了,他死得不是时候,否则也不会这么仓促。”
利刃划破皮肉,稍微用劲一抵,就穿透骨架,浮星煜翻开肠子和内脏,红红白白的粘腻流淌在苍白的掌心,他眼底没有半分悲悯或犹豫,只有近乎残忍的淡漠和冷静。
“不是时候么?”崔萑同样冷静地看着,“没耽误过年,多好。”
“你很讨厌永安和她的驸马?”浮星煜白衣一点也没沾上血腥,他回头看崔萑,不说笑时眉目如霜。
崔萑道:“不相干的人,分一点情绪也是浪费。”
在崔萑这样理智的人的世界里,情绪化的反应是很罕见的。他很少表露过分的喜悦或惊慌,处世原则是遇到问题解决问题,暂时不能解决的便随遇而安等待转机。
浮星煜捻着敞开的胸腔里那颗小小的心脏,思考了片刻道:“所以,我是与你相干的人,萑萑。”
崔萑:“……再这么叫我把鸡血泼你身上。”
“好凶啊萑萑,可惜鸡血可以辟邪,却避不了我。”
崔萑:“……”
刚刚进厨房的沈银:“……”
·
崔萑跟沈银解释,他和浮星煜的关系并非她所想那样。
沈银道:“我当然相信哥哥你不是故意装病引情郎上门的那种人啦……”
崔萑:“你别笑我就相信你没误会。”
沈银忙把飞起的唇角拉回来:“真的没多想,哥哥人品好相貌好还有学问,怎么也得娶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就算不求门当户对,至少也是才貌俱佳能和你白头到老的好姑娘才配做我嫂嫂,总之不可能是那样活不起的神棍。我相信哥哥的眼光,充其量是他一厢情愿对哥哥心怀不轨。”
崔萑觉得她的话别扭,想纠正又不知从何说起,叹息道:“请神容易送神难。我愁得不行,你还笑。”
沈银拍拍崔萑肩头:“不要愁,凭哥哥的智慧,一定能妥善解决的。我笑是因为想到新的赚钱门路了呀。”
“什么门路?”
“不瞒哥哥说,我手头的生意五花八门什么都有,除了布庄和染坊,还有话本铺子。”沈银道,“我找了些落第的读书人帮我写故事,卖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闲得发慌的太太小姐们。但他们只会生搬硬凑一些老掉牙的桥段,看开头就猜到结尾了,哪写得出这么缠绵悱恻的故事——父母阻挠,为见情郎,装病昏睡,啧啧……往后我店铺里的故事也不拘泥于男女之情了,男男女女都可以写,一定会大卖的!哥,谢谢你给我灵感,到时候赚了钱给你分红!”
沈银走了,留下崔萑呆立在原地身心饱受震撼。
这也能发现商机,妹妹天生该做沈家的人。
浮星煜已将母鸡剁块,洗干净手走向崔萑:“你那银银妹妹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子。有她在,不愁养不起我这个外室。你说是吧,萑萑。”
这是什么负心汉吃结发妻子软饭脚踏两条船的戏码?张口闭口外室,浮星煜也真说得出口,不觉得害臊吗?
难不成他真的对自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回家艰难,打工可以,卖身不行啊。
崔萑越想越害怕,他快让浮星煜逼疯了,急声道:“往后当着你的面我不再叫她银银了,你也别乱喊了。”
浮星煜微笑颔首:“好的,萑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