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指节泛白仍未松开,仿佛那冰冷的甲叶是太极殿里唯一能攀附的浮木。
“务必。。。。。。”
“保重自己!”
冕服敞开的缝隙里,露出里面未及卸去的青布衬袍。
原来这位少年天子昨夜在龙椅上枯坐整夜,织金冕服下还穿着素色寝衣。
他望着裴元峥护心镜里自己颤抖的倒影。
突然想起宫人曾说过,汉献帝禅位时穿的玄色朝服下,也藏着件缝补过的葛布中单。
晨风掀起冕服的下摆,露出寝衣袖口暗绣的“万岁”云纹。
那是他登基时命人所绣,如今丝线已被无数次攥握磨成了毛絮,恰似他日渐稀薄的皇权。
“裴卿的甲胄真凉啊。。。。。。”
他忽然松开手,指尖抚过甲叶边缘淬着的暗红血纹。
“先帝说过,龙鳞若不沾血,便只是锦缎上的绣纹。”
冕旒再次垂落遮住面孔,他趁机用袖口蹭去眼角的湿意。
却蹭到了寝衣内侧新写的小字——“忍”。
那是上个月与王世充谋划逃出宫失败后,他用朱砂笔在里衣描下的字。
笔尖划过葛布的纹路时,黏稠的朱砂墨渗进纤维缝隙,干后结成凸凹的血痂般痕迹。
如今汗水顺着肌理晕开,将笔画洇成模糊的红渍,恰似宣纸上晕开的朱砂印。
就像史臣记载里,汉献帝禅位诏书上那方按捺在“天命不于常”四字上的玉玺。
远处传来大军整装的甲叶碰撞声,他突然伸手扯下一串冕旒。
“裴卿看这旒珠。”
他捡起一颗攥在掌心,冰凉的玉珠硌得指腹生疼。
“十二串珠子,原是锁着天子的锁链。”
话音未落,裴元峥的鎏金护臂已轻轻推开他的手。
甲叶上的血纹在晨光中晃出刺目的光,晃的他睁不开眼。
他终于低下头,用颤抖的手指将散开的冕旒重新理好。
“从今往后,朕只看卿想看的风景。”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透过冕旒传来,带着金属般的冷意。
“就像汉献帝在山阳公府里种的菜,每一株都朝着许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