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生产队的社员在一旁起哄,让岑济去接电,开什么玩笑,自己还没活够呢,谁爱挂谁挂。
这打稻机虽是电动的,但却需要自己接线,接线的方式也很粗暴。
两根长长的电线末端折弯,在竹竿上留个杈,人在下面手动把电线挂在电力线路上,一根挂火线,一根挂零线。
这就算齐活了,别嫌它简陋,就这还有好多地方都享受不到呢。
农村里打水、打稻,用的都是这个法子,一开始供电所还不让用,毕竟这电又不过电表,万一操作失误还损坏线路。
但你不让用,难道让这些老农民还顶着大太阳用水车踩水?手工脱粒?老鬼才理你。
大队和公社在此事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最后供电所也没法子。
之后每到农忙时候,就按照田亩数分摊电费,算是默认了这种做法。
本来岑济以为用上电动打稻机就能轻松点,没想到这又是另外一种折磨。
速度太快了!
一捧稻子放上去没一会儿就脱得干干净净,为了不让机器空转,岑济只好在长长的农田里来回跑,身上早就是大汗淋漓。
水稻的毫毛接触到皮肤,让人感觉格外的刺挠,衣服也不能脱,反而要穿长袖、长裤,不然毒辣的日头、锋利的稻叶、田里的蚂蟥就会教你做人。
人教人,千遍不会,事教人,一次就成。
以前总是在书上看,说什么“金秋九月、麦浪金黄,农民伯伯脸上充满了丰收的喜悦”。
玛德全是狗屁,至少岑济现在只想骂娘,恨不得让那些坐在书桌前遣词造句的先生们立刻滚过来抱稻草。
想起小的时候,家里没人带孩子,爷爷奶奶把自己用水桶装了带到田边。
又怕自己跑出去,就再用个澡盆装起来,头上戴顶草帽,坐在田埂上看他们劳作。
到了中午的时候,爷爷用手摘去头上的碎稻叶,一开口就是浓烈的青草味。
“要好好读书,不读书就只能种田,这大热天种田能是什么快活交易吗!”
当时的自己对这句话的分量认识不够,只记得树荫下来回穿梭的蚂蚁,时不时从天上扎进田里吃稻子的麻雀,还有一个劲聒噪的知了。
但现在,这句话从几十年后的童年射出,又在几十年后的壮年打了个弯,迅猛地钻回几十年前的现在。
如今,这句话正中岑济的眉心,言传身教在此时完成了闭环。
曾经,岑济也觉得工作难办,但要是现在有人跟自己说干不好就去种田,那大抵是没有什么困难的。
因为很多问题可以通过参加劳动解决!
这句话说得太对了,不得不佩服伟人智慧。
正在岑济深刻反省的时候,远处田埂上冒了个几个人影出来,离近了之后,那几个人影叫喊出声。
“岑老师在这里吗?”
“罗老师在不在?”
正在田埂边上埋头扎稻草把子的罗大右抬头看了岑济一眼:“校长,好像有人在叫我们!”
打稻机隆隆作响,岑济是一点都听不见,直到罗大右过来拍自己的肩膀才反应过来。
看着那几个身穿白衬衫、黑裤子的人影越走越近,岑济和罗大右也嘀咕起来。
“咦?看着像是干部!”
“不对,一定是老师!”
罗大右对此不解,表示干部和老师都会穿白衬衫,为什么岑济笃定来的人是老师。
“公社哪个干部下田的时候穿凉鞋?”岑济招呼罗大右跟上,准备迎上去看看:“再说了,那个戴眼镜的,跨个田阙那屁股蛋子撅的跟娘们儿似的,不是老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