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对话,主动权就来到了岑济这边,什么队办企业、新建教学楼、每家每户都要翻建房子,什么牛比就说什么,唬的施华亭一愣一愣的。
于是乎,好好的大会开着开着,变成了上面开大会,下面开小会,两个人处的跟老相识一样。
“岑老师、岑校长,你说这大彩电的事是真的?”施华亭目中闪着精光,语气急切。
“千真万确啊,施大哥!”岑济一拍大腿,紧接着又伏低脑袋悄咪咪地往前头指了指:“江城的葛主任,他家的彩电就是我搞来的!”
“啊呀,那得不少钱呐!”施华亭皱着眉头搓着手,活像个嗅到味道的黑色小蜜蜂。
岑济一听他这么说,当下觉得自己吹大发了,自己的彩电库存已经没有几台了。
这老施头要是硬拉着非要卖他两台,岑济上哪给他弄货去?于是脑筋一转,赶紧岔开话题。
“我说施大哥,现在都流行搞个副业,你学问这么深,随便开个补习班什么的,也能挣不少啊!”
“补习班?”施华亭满脸疑惑,语气中满是不解。
岑济眼珠子一转,自己这张破嘴哦!现在哪有搞文学的去办补习班?
你当是几十年后高考命题人办补习班呐!
“副业!对,我说的是副业,听说现在沪城有些教授、专家,专门到江浙一带做什么周末工程师,赚不少呢!”
岑济一时乱了阵脚,赶紧扯了一通闲篇,把话题往别处带,不过这“周末工程师”倒还真不是瞎说。
八九十年代,苏州为承接产业转移,建了不少厂子,可这些厂子建起来后,设备经常出问题,但是自己又没有技术骨干能搞得好。
因此只能花高价去沪城请专家、技术员来维修,这些人呢又大多在国有企业任职,平时过不来,只能周末抽时间去看看,因此得名“周末工程师”“礼拜天工程师”。
你看这既解决了厂家的困难,又给工程师提供了优厚的报酬,赢两次,简称双赢嘛!
“小兄弟唉,你说的那都是有技术、有本事的人,搞理工的吃香,像老哥哥我这样舞文弄墨的,完全不搭嘎(意为没关系)嘛!”
“那倒也是!不过我听说最近外语比较吃香,教些Abc也能挣钱!”
“就我隔壁的老冯,一个戴大盖帽的,也能搞到门路,就活该我们这臭老九饿死!”
说来也好笑,市场经济下,原本应该坐在象牙塔里钻研学问的人,现在也对几个铜板在意的紧。
“唉!可惜了,我兄弟倒是有些本事,好多厂子请他去搞研发,可他硬是不干!”施华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是什么专业的?”
“化工科的!”
别管什么化工的、理工的,再过几年通通都得去打工,“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这可不是空穴来风。
岑济心里一阵嘀咕,不过也不好在面上说出来,这该死的市场经济热潮,搅得自己心神不定,日常思想上也逐步把人异化了。
在内心深处自我批判一番之后,岑济收敛心神:“搞化工好啊,多研究研究化肥,帮助农民同志增收增产,这可是不得了的功劳!”
“害!”施华亭一摆手,撇了撇嘴:“搞什么化肥啊,他就整天在实验室里头搞门道!”
“哦哟,那是学者型人才嘛!”
“唉咦!就是个书呆子,还没我脑子活络呢!”施华亭眉头皱着,似乎对弟弟不太满意:“去年金陵有厂子请他去攻关一项技术,二百块一个星期,他硬是不去,这不是书呆子吗?”
难得呀,岑济微微点头,这兄弟俩倒是一对妙人,学文的追铜逐臭,学理的反而不理外事。
“别说他了,等会散了,我请你去搓一顿!”施华亭扯住岑济胳膊,眼神却总是瞄着岑济那块海鸥表。
“哎呀,这我听会场签到处的同志说,中午省里请客,都是好菜呀!”
“哼!狗屁,就是萝卜烧肉,我刚才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了,一勺子舀上来,你不丢到嘴里都不知道吃的是萝卜还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