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不知她的意思,心里焦急万分,当真如在油锅之中煎熬。但这紧急情形,她也不敢大声呼喊洪绡,只能在黑暗之中,无声地唤着:“洪姑娘,洪姑娘!”
洪绡的声音于黑暗中又响起,在这寂静之中,听来尤为清晰。白清骤然间大喜若狂,只觉洪姑娘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悦耳动听,只听洪绡道:“不要点灯,只管随着我来。”
一片黑暗之中,白清瞪大眼睛也看不清情形,洪绡的脚步声却准确无误地向着白清靠近,她的声音在白清身旁不远处响起:“你带来的这位,就是金姑娘吗?”
白清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又想这黑暗之中,洪绡二人未必看得清,因而强抑住自己的声音,略有些颤抖道:“是,是的,请洪姑娘带师姐走,回岳离宫。”
洪绡的声音道:“相思,你带上金姑娘。”黑暗之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白清看不清她们做了什么,但也知晓洪绡这话乃是愿意相救了,一路上的紧张猛地一松,差些落下泪来,这时候又听洪绡道:“白姑娘,还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白清带着些哽咽道:“不需挂念,劳洪姑娘现下就启程,我在这里拖住追兵。”
洪绡便不再啰唣,轻声说道:“那白姑娘多保重,后会有期。相思,我们走。”
临街的窗户被推开的轻响过后,屋中回复静寂,再无声息。
白清自屋中勉强站起身,摸索着将木窗合拢,转而又回到客房中央,席地盘坐,运转内力疗伤。不多时,酒楼之中的脚步声越发清晰,白清的心中并不慌乱,反倒越发沉静下来,目光淡然地望着房门的方向,静静等待着。
酉城的小巷中,一道身影在街巷中疾行。
相思左手揽着洪绡,右手扶着金默,轻功与内力本就不是相思所擅长的,两人的重量对于她而言,确实有些沉重。
这时候相思的脚步已经比先前又慢了许多,再过一阵,只怕就要身疲力竭了。倘若那些追兵转头追来,可就插翅难逃了。
洪绡伏身在相思肩头,凑在相思耳畔喁喁低语。
相思按照洪绡所指引的方向,穿过几条街巷,竟然已经到达城墙脚下。
这一处城墙尤为破旧,好几处已经坍塌,石块碎落一地。
最矮的一处不过两人来高,只要想想法子,就能出城去。
只是矮墙之下,搭着一排低矮破旧的窝棚。
这样的窝棚,大多都是以碎落的城墙石块围起,搭上薄薄的一层稻草做屋顶,里头住的都是城里的乞丐、流浪者。
倘若三人要攀上城头,势必要从那些窝棚顶上经过,动静大了可就麻烦得紧。
相思遵着洪绡的吩咐,将她放了下来,又将金默换到背上。洪绡的目光带着歉然,因着情况紧急,她始终都不曾询问相思的意见,可眼下,除却相思,她又能依仗着谁呢?
况且,城墙脚下的情形也让洪绡一筹莫展。
洪绡记得早些年来的时候,这些矮墙底下可没有这样多的窝棚。她的轻功又好,在这城里城外来去自如。
现下这情形,又该如何是好。
大抵是天命不该绝,突然一个孩子从窝棚中走出来,一面走一面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模样。
洪绡瞧得眼熟,自隐蔽之处闪身而出,唤道:“江离。”
那孩子猛地一惊,所有睡意都清醒了,见了洪绡,诧异道:“大姐姐?”
洪绡嫣然笑道:“小江离,你能帮姐姐一件事吗?”
江离扑闪着清亮的眼眸,疑惑道:“大姐姐要干什么?”
洪绡往腰间一探,好在相思性子羞涩,见了洪绡熟睡,也不敢为她宽衣解带,因而随身带着的物事都还在。洪绡自钱袋中取了一锭小银,笑道:“小江离,姐姐现下有些要紧事着急出城,借小江离的屋子用一用可好?这些银子就算是路费。”
江离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银子我就不要了,大姐姐要用的话请随便。不过一定要当心些,有时候城守也会巡逻到这一带来。”
洪绡便也不再多说,招呼相思到江离屋子里去。
所谓屋子,也就是一个极简陋的石头窝棚,里头铺了一堆枯草,显是江离的床铺了。
屋中空间极为狭小,即便是江离那样的孩子,在“床”上躺下来,也剩不下多少空余。外一点的地方叠着几件破衣,衣上放着一个豁了口的碗,这就是江离所有的家当。
相思负着金默,攀上城墙突起的石块,缓缓地往上游走,稍显艰难。
洪绡站在靠“门”的地方,拉着江离道:“小江离,你先前是要去做什么?”
江离面上一红,道:“晚上多喝了一点水,起夜了。”
洪绡温柔笑道:“人有三急,这事拖不得的,你赶紧的去,最好晚一些再回来。”
洪绡笑起来温柔好看,小乞丐何时受过旁人这般青眼相待?只觉得浑身暖洋洋说不出的受用,一时竟有些舍不得离开。
洪绡道:“你快些去,我们在你家里,决计不会胡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