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遵旨!”
徐闻转身,对司礼监太监金英道:“传旨,皇帝心疾复发,自今日起,由皇太子监国理政。”
金英低头领命,不敢有半句违逆。
当天,内阁联合司礼监草诏迅速颁布:“皇帝勤政日劳,需退居养疾,即日起,于南宫静养,非诏不得见,太子朱见深暂摄监国。
朱祁镇再度被送往南宫。
夜色沉沉,凉风如水,沿路宫灯低垂,照不亮帝王失势的影子。
朱祁镇神情呆滞,一言不发,宛若木偶,任由人带着往前行。
直至南宫高墙之下,那道曾囚他八年的旧门再度显现眼前。
朱祁镇脚步一顿,怔怔看着那座熟悉得近乎噩梦的宫门,心中一股冰凉自脚底直冲天灵。
他猛地回头,怒目而视王敬,声音沙哑带着近乎疯狂的质问:“王伴伴!昨夜你不是说,此举必成?你说江南士绅已准备就绪,群臣将倒向朕!为何今日朝堂之上,无一人应声?为何朕还是回到了这该死的牢笼?”
王敬闻言,神色不变,只是轻笑,拱手一揖:“陛下恐怕是认错人了,奴婢并非什么‘王伴伴’,奴婢姓王名景,景泰的景,职司东厂档头,奉命监视陛下行止。”
朱祁镇顿时如遭雷击,身体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他脸色煞白,瞪大双眼,喃喃问道:“你不是……不是乾清宫的御前侍从?不是朕的心腹?”
“心腹?”
王景微微一笑:“奴婢的确站在您身边,但身为东厂之人,始终听命于越王殿下,奴婢的职责,从头到尾,就是看住您而已。”
朱祁镇如坠冰窟,冷汗湿透了后背。
“那……你昨日说联络江南士绅,整顿朝纲、削越王权柄,全是谎言?你骗我?”
王景耸耸肩,语气平淡:“江南士绅确实怨恨越王,可他们只是想借您的名头逼宫而已,真要扶您登基,他们一个个退得比兔子还快,而您——”
停顿片刻,王景斜睨朱祁镇,“昨日朝上那般失态,实在叫人看不下去,哪像个皇帝?更像个胡言乱语的短智之人,要是咱家跟了你,岂不死到临头?”
朱祁镇愣在那里,半晌无语,嘴唇颤抖,说不出一句话。
他的眼神中,愤怒、屈辱、悔恨与绝望交织,最终化作满眼死灰。
他知道自己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王景见状,也不再多言,只轻轻一挥手。
一众太监立刻上前,不容置疑地押着朱祁镇迈入南宫大门。
那扇厚重的宫门,在一声沉闷的轰响中缓缓关闭,将整个世界隔在了外头。
门栓落下,金锁合拢。
朱祁镇被带入昔日幽居之所,那张陈旧却毫无温度的寝榻仍在原地。
他木然坐下,回到了那漫长、孤寂、被人遗忘的岁月。
四周寂静,唯有风穿宫瓦,发出低低的呜咽。
环顾四周,这一切是如此熟悉,却又如此冰冷。
他曾以为自己重登帝位,已然翻身;
他曾幻想江山归掌,众臣归心;
他曾想,一切都可以从头来过。
可如今他明白了。
所谓复位,只是越王手中的一道棋;
所谓从龙之臣,不过是东厂布下的陷阱;
所谓希望,不过是他甘愿吞下的毒饵。
朱祁镇缓缓抬头,看着屋顶木梁,喃喃自语:“原以为翻身在望,终究不过一梦黄粱。”
无声的叹息,心渐渐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