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不熟的人身上,游银找到一丝安心的角落,一直被愤懑填满的心底,原来还夹着那么多亟待宣泄的委屈。
马车上暖和,宴绯雪把毛毯披在游银身上。
她穿的倒是新袄子,一看就是大伯母给她买的,头上的珠钗也是上品,只是有些老气。
都是以前宴绯雪给大伯母买的,但戴在游银身上,反而透着不受束缚的洒脱灵气。
游银就像是山间跳脱自在的小鸟,被人哄骗进了笼子,一心想要摘除她漂亮的羽毛,让她畏畏缩缩乖顺贤良。
燕椿这样狠心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姑娘,确实不是游银的良人。
宴绯雪道,“你想回老家吗,河道融冰后,我可以安排人送你回去。”
游银哭得泣不成声,连连点头,而后又扑进宴绯雪怀里哭。
白微澜在一旁瞪了会儿又憋闷的扭头,最后低声咒骂燕椿害人精。
去年过年也因为他闹得吵架,今年也是不得安生。
燕椿这人在做事上灵活可靠,在处理家里关系上,不知道怎么这么差火。
一门心思钻研外物,倒是对自己亲密关系上的病根错节不去打理。
这也是病吧。
人都不是完美无缺的,只是看各自缺口能否嵌合包容,这两人显然不是契合的榫卯。
白微澜看着宴绯雪像哄孩子似的哄游银,还时不时拍打她后背。
他家晏晏又捡人啦。
白微澜捂脸遮住一脸烦心,他此时倒是能理解,放鹤以前对自己开始的那种敌意。
不过,他要做一个成熟的大人。
他是宴绯雪的男人,这点胸襟气量怎么能没有。
“你一直嘀嘀咕咕什么?”
宴绯雪见白微澜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游银,嘴角一直抽动像是忍住了许多话头似的。
游银红肿着眼睛,也望向白微澜。
白微澜一本严肃睁眼瞎说道,“骂燕椿呢,当初就觉得他这名字不好听,厌蠢。让人讨厌又蠢笨。”
白微澜只是一个借口,但游银顺着话头一直骂到了家。
果不其然,宴绯雪没有把人安顿在酒楼后院,而是带回家了。
游银来到宴绯雪家里一点都不拘束。这里嬉闹一片,她和放鹤格外对性子,两人每天都打闹玩的酣畅。
游银以前完全没滑过冰,此时玩雪嬉冰玩得不亦乐乎。
完全看不出燕椿对她的消极影响。
没两天,宴绯雪就听说燕椿跑去衙门报人口失踪了。
然后没一会儿,游银就被人找到在长琴巷子。
游银那会儿,正和放鹤谷雨谢敏之等人滑冰比赛。她学的很快,在冰上像鸟儿飞掠,洒下欢喜透亮的桑音。
如她名字一般,银铃干脆。
急急找来的燕椿就见到游银这般自由洒脱的样子。
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游银也是这般,一个姑娘骑在黑山猪上,爽朗朝他招手。
只一眼他就被吸引住了。甚至觉得阳光下,她脸上的雀斑都是如此可爱。
他好像被蒙在世俗的套子里被束缚多年,初见游银的瞬间,套子口神奇的裂开了一丝缝隙,吹进一丝山野自由清新的气息,钻入他麻木的胸腔,心脏开始噗通噗通跳动。
他在游银身上看到年幼时的欢畅心情。
漫山遍野中奔跑跳跃,整个山头都是他和他的黄牛。
但他又把人在世俗中弄丢了。
那丝从裂缝中钻入的芬芳,最终被积年的浊气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