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郎君声音温润依旧:“是我。”
禾衣攥紧了袖子里的手,低声:“我弟弟被打断腿,是你做的么?”
赵霁云笑了一下,“是我让孙家的人故意惹恼了你弟弟。”
禾衣想到弟弟才十三就因为自已被人打断了腿,平息了的酸涩怒意再次涌上来,她朝前走了一步,“你乔迁之喜那一日,许玉荷是你找来的?”
赵霁云依然低笑声:“宝儿聪明。”
禾衣身体在发抖,她努力稳住身形,闭了闭眼,旁的不再问了,只问一句:“李齐光病重,是否也是你使计?”
赵霁云的声音听起来毫不在意,却又十分温柔:“李齐光的身体还需要我特地使计吗?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随时也会被一场风寒带去性命,不是么?”
“疯子!”
禾衣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朝榻上的人丢去,赵霁云没有躲闪,她听到了砸在他身上的闷响,那茶杯又反弹在地上碎了个响。
一下过后,禾衣又抓起第二只茶杯朝他丟掷过去,第三只茶杯……直到那装着水的茶壶也丢了过去,赵霁云依旧坐在那儿,声音喑哑温吞:“撒够气了吗?”
禾衣喘着气,下午在山上时,她满腔怒火,誓要回来诘问赵霁云个清楚,可到了现在,她却忽然连问都不想问了。
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哭喊咒骂。
她与赵霁云没什么可多说的,她说的他也不会听。
禾衣靠在桌旁,眼睛模糊一片,声音却平静:“今日听公主一番话,才知你们与我们之间犹如有天堑,公主所思与你所思是一样的,我与李齐光却不能理解。赵霁云,公主娇俏烂漫,貌美可人,与你十分相配,你们日后定是一对情深伉俪,侯夫人为你定了一门好亲。我却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你我之间的交易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那颗灵药,也不过是你施舍的,如此,原先说好的便都不算了,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我们之间就此结束了。”
越说到最后,她越说得快,心情更是轻松,原本要毁约离开,心头还压着重石与羞愧,如今却是半点没有了。
她不欠赵霁云,能走得干净。
“就此结束……”赵霁云依然坐在榻上没有起身,喃喃重复她这几个字,又笑了一下,温温柔柔的,“你说结束就结束?”
禾衣在这里再待不下去,她决意今晚就收拾了东西和麦黄离开侯府,她有银钱,可以住客栈里,何必在这里与赵霁云两相看厌?
她缓了缓气息,站直了身体往烛火那儿去,拿了火折子就将火点上。
只是她转身要去衣柜那儿时,终于看到了赵霁云,顿时吓了一跳,抽了口气倒退了半步,差点撞倒了烛火,整间屋子里的火光因此晃动一下。
穿着月白色宽袖大袍的郎君坐在榻上,胸前却是染了一片血,半边身子都几乎被血浸透了,他面色阴沉却煞白,一双桃花目没有半点笑意,就这样盯着禾衣看,此刻见她看过来,俊雅面容终于露出笑来,那笑却微微扭曲。
他站起身来,朝着禾衣走来,温声:“宝儿,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你可能再说一次?”
禾衣脸色也白着,盯着赵霁云胸口血迹,再看看他的脸,不知发生了什么,转身就要出去喊人,却被他拽住衣袖,用力一扯,她一时不察,就被搂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