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着她走,还要听她絮絮地念:“不过是无意听了一句,也值得你远远地奔波一个月到这里来,你又不肯用术法,千里迢迢的,累都累死了。
你还要来爬山?这么久了,琴关的兰花早开过了,你就是再绕半边山,也见不到一朵。
依我说,同百花司递个消息……”
步孚尹的手从她冰凉的袖口滑过,捂住她的手。
他漫不经心地打断她道:“这时节山里还冷,今日又有风,你怎么不多穿些?”
彤华捏他手,一脸不可思议道:“我这身裙子是新做的,要是穿了披风,谁还看得见我的裙子?”
步孚尹用她的逻辑来反驳:“你的披风也是前些时候新做的。”
她撇嘴道:“知道是新的,前些日子看见了,不知道夸吗?”
他笑,有些无奈,领着她入路边古旧木亭中坐了,解下水囊来递给她,手心微动,便将水温变得温热。
琴关的兰花开在晚冬早春时节,他们来晚了,此时统共也没见到多少,这亭边倒是开了几株。
她喝着水,瞧着他站在亭边,目光落在那几株兰花上。
她咬了咬唇,手里转着玉镯,问道:“你喜欢兰花?”
他没有回头:“你名中有兰,为何不喜欢?”
但他没有说清楚。
若是“你为何不喜欢”
,便是个疑问的口吻,若是“我为何不喜欢”
……便要让人多想了。
山林深处,另有幽幽琴声,声音遥远,听来断断续续的,他注意到了,渐入了神。
她没好气:“什么曲儿?”
“《幽兰曲》。”
又是兰,没完没了,她想。
步孚尹等到一曲琴声终了才有了移步的意愿,又伸手给她:“小姑娘,曲儿听完了,走罢?”
她不理他,也不动,于是他复又道:“去给你做身厚实的新衣裳,走罢。”
她瞥他一眼,绕过他抱着胳膊往山下走,也不嫌弃一个人山路难行了。
于是他便跟在她后面,依旧一副悠闲的模样:“你之前同我说,在人间想取个化名,我一直没想好。
不过刚才突然有了一个,你要不要听一听?”
“什么?”
“琴关幽兰,秀丽俏拔。
你本名恰有个兰字,叫兰亭如何?”
这一程左右都绕不开一个兰字。
彤华背对着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笑了,唇角勾起来的温度却是冷的。
她没回头,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兰亭,好啊,姓什么?”
“随你来定。”
“那我也送你一个名,姓随你定。”
她止步回头。
早春的傍晚,天微微暗,寒风料峭。
满山凛凛,不见春意,她是此间唯一亮色,花开在她眼中,枝条蔓延是她长眉,一团火一样的明媚艳丽,体温却是冰凉的。
她口中念出两个字,问他,好听吗?
他心里念一遍,明白了她的意思,口中道好啊,甚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