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遮住了翻涌的情绪。
声音带着浓重的失落、委屈和一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楚:“我当时……当时哪里知道……圣人他……竟会变得如此……如此……”
她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李隆基的所作所为,那不仅仅是逃亡,是彻底的崩塌。
“他不但丢下了满朝文武,丢下了长安城的万千子民,仓惶如丧家之犬般逃往蜀地……”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着翻腾的怨气。
然而,当回忆起马嵬驿士兵震天的喊杀声中,李隆基那惊恐失措、为了安抚军心,毫不犹豫地下令将她处死的那一幕时,一股强烈的、几乎要烧穿心肺的恨意瞬间冲散了所有委屈,让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冰冷:“更想不到!
他竟能狠心至此!
下旨要我的性命!
他……他……”
那“狠心”
二字,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泪。
巨大的委屈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杨贵妃的眼圈红得厉害,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像个在暴风雨中终于找到港湾的小船,身体微微倾向裴徽,伸出双手紧紧挽住他结实有力的胳膊,将半边身体的重量都靠了上去。
那是一种寻求庇护的本能。
她仰起脸,泪光盈盈地看着裴徽,眼神里充满了全然的依赖和恳求,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柔弱语气,软声央求道:“徽儿,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你别生姨娘的气好不好?”
“以后……以后我一定乖乖听徽儿的话,徽儿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不再自作主张,绝不再给你……给姐姐添乱了。”
她的声音带着鼻音,楚楚可怜,仿佛要将自己全部的未来都托付给眼前这个强大的年轻人。
提到“添乱”
,杨贵妃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猛地刺醒,脸色骤然剧变!
她猛地坐直身体,松开挽着裴徽的手,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惊慌和自责:“徽儿!
我……我是不是耽误你的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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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尖利,“你原本……原本是不是要带领大军直接去救援长安的?!
是不是因为先赶来马嵬驿救我,才……才耽误了行程?!”
她越说越急,语速飞快,充满了强烈的自我谴责:“长安城危在旦夕!
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叛军就在城外啊!
我……我真是糊涂!
只顾着自己……只顾着自己……”
她松开衣襟,双手不安地绞着手中那方丝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脸上写满了浓重的愧疚与焦虑,仿佛自己无意中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成了拖累大军、危及长安的罪人。
裴徽看着她慌乱无措、泫然欲泣的样子,心中微软。
他伸出手,宽厚温暖的手掌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轻轻揽着杨贵妃因为紧张和自责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脸上露出一个安抚而无比自信的笑容,沉稳地摇头道:“姨娘,莫要胡思乱想,更无需自责。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指挥若定的笃定力量,瞬间抚平了杨玉环心中的惊涛骇浪。
“长安城防坚固异常,乃百战雄城。
守军虽不多,但凭借地利之险、城墙之高,加上城中军民同仇敌忾、死守家园之志,”
裴徽的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萧瑟秋景,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穿透了时空,“至少还能坚守到明日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