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按察司副使王庭诗也连忙插起话来,“将军莫如在东昌府住上一年半载,看看能不能在湖边浣纱女中找到一个中意的女子呢?”
众人无不大笑。
张明武也打了半天哈哈,知道自己的相貌毕竟还是太过于英俊潇洒了,于是这些大明国爱俊的官员们也都开起了玩笑他赶忙转移了话题,“早就听说临清之繁华不亚京师,今至东昌府治,似乎也并无逊色之处,就是市面显得有些萧条了些。”
诸位地方官员们看了看巡抚大人,脸色便阴沉下来。
陈凤梧拈须不语,巡按御史李矶干咳一声,开始解释,“张将军,您自京城讨逆而来,应该知道叛王在南京所做的第一件大奸大恶之事。”
张明武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卑职糊涂了,该死,是逆贼迫得圣上下诏罢停漕运,难怪百余年的繁华盛景,今遭却不复现了!”
他感慨之时,非常注意旁人动向的巡抚大人也瞥见了宋经眼中的厉色,他心中不禁冷笑一声。
“来来来,今日张小将军大获全胜,挟威而返,京畿震动,你我都不要再提那不高兴的事,喝酒,吃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昧。陈凤梧笑眯眯地看着张明武,口气已然变得熟络起来,“世侄,汝回军后奉旨讨徐州不下,随后北走湖陵驻扎,不知道与贼部交战几次,胜负几何?”
张明武当初重伤塞拉弗之后,好不容易过了江,却被追兵追剿很急。
他施展自己的军事天赋,回马一枪,在江边重创苏州总兵帐下一游击将军别部,随后他沿江往上游走,日暮时扎火船顺流下,再次把已经过江一半的运兵船烧得哭爹叫娘。等敌残部过江之后,发现已经陷入火器的围困之中,2000多人当场投降。
这一番缠斗彻底表现出他的军事天分,难怪塞拉弗会有所忌惮地告诫总兵张永,要他避免令对方陷入到困兽之斗中了。
张明武匆匆整合了部队之后,发觉山东都司的援军已经在凤阳府泗州附近遭到全歼,他急忙带兵支援,好不容易抢出都指挥佥事桂成和他的数十人卫队,随后急攻徐州,企图吸引敌人大军来援,自己好跳出包围圈逃入山东。
但徐州守将是刚刚调来的锦衣卫千户祝鹏山,暂代署徐州总兵官,张明武知道这个家伙是周正素手下的两员骁将之一,周正素的指挥才能他也略知一二,因此佯攻了几下就急忙收兵了。
此后,他在山东和南直隶交界的湖陵城等待援军,直到山东都司的30000人马到达这里之后,他才往北撤还,驻扎在东昌府进行休整。
从运河上大量送来了各种武器和弹药的补给,但粮食却少得可怜。
张明武因此不得不拜会当地的政府**,希望能得到帮助。
“陈大人有所不知,此次职部奉命奔袭数千里,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战果,但是却也知道了南面的真实情况。不瞒各位大人,卑职认为南军各部要较北军各部精锐许多,他们兵力精简,有个别一卫不到3000人,看起来叛王整军的诸多措施十分得力,加上他们军资薪饷不缺,故而常有北军士卒偷偷南逃,希望加入敌军之中的,卑职一时也都管不过来。”
见张明武一副颓丧的模样,陈凤梧等人不禁非常吃惊,“竟有此事!就算断了漕运,可大明北方还有精兵百万,人马齐备,国库亦无报亏,怎么会现在连军资都发不齐全?”
张明武摇了摇头,“大人有所不知,自从叛王占据南京,借用吾皇名义以令天下之后,他连颁诏令改革军政,并不加赋,只建了各地税司,于中枢再建关税使司,颁布税法来征抽税务。此税法严苛异常,有如太祖时贪官剥皮法,凡逃税、故意漏税、**、虚报等,皆有重处,逃税折银3000两以上,斩兼抄家连坐,2000两以上抄家,入矿做工抵罪十年,1000两以上抄家,鞭200、监五年,500两以上罚10倍银,鞭100,监一年,100两以上罚10倍银,鞭50,监六个月,100两以下皆罚10倍银,张贴图文示众。”
陈凤梧等人闻言各自嗤笑不已,“南方各地,富户鳞次栉比,偷逃赋役者如过江之鲫,谈何惩罚?我看这逆王恐怕是要坏在他的**之下了。”
张明武哀叹起来,“初时卑职也是这么想的,但那叛王又下令撤销海禁,令各地商贾集资购买贸易许可,不数月竟弄到2000多万两银子!他因此重定官俸,皆由现银支取,普通一介七品官,年俸135两银,六品180两,五品288两,四品432两,三品630两,二品1098两,一品1566两。此举顿收上下之心,中外无不欢腾。况关税使司其实多遣番人为之,他们身穿飞鱼服,各有锦衣卫腰牌,又能动用诏令,可支使调度各地卫所,故已杀人盈野,威震天下了!”
“难道,无人反之?”李矶一拍桌子,愤怒得早已站了起来。
不过其他人却是毫无意外的表情,他们早已被张明武所讲的话深深打动了,各自在盘算着自己如果加入南方的话,按他们的职秩可以拿到多少白花花的银子。
“叛王上月诏告天下,制定各种商税名目繁多、复杂,税额也数倍乃至十数倍于农赋,此外他还公布有各地计1199家因匿税不报、限期不缴者被抄家斩首,还有4150人入监和罚没家产的,其中不乏有各地豪强大族,致仕**,无一幸免。相反,因为主动缴税不偷漏匿隐者,都给予重奖,还在各地张贴榜文数万份,要求人人尽知。现在,恐怕叛王那儿的税银恐怕府库都快要装不下了吧?”
陈凤梧等人都是大明**,自然知道朝廷征赋收税的原本。
朱元璋自称“淮右布衣”,乃是真真正正的平头老百姓出身,也曾躬耕苦作,知道民间疾苦,洪武初年统计全国耕地面积约8。5亿亩,平均亩产1。2石(事实上不止此数),总产量10。2亿石左右,而田赋为3227。**万石。
由此可见,当时农业税是3。16%。
而永乐以后逐渐成为常制,也就是征赋2700万石左右。
但正德年间全国耕地面积已经超过10亿亩了。
相形之下,农业税更低。
虽然大明国还有另外14种附加税,但在最终摊入田亩的赋税总数却并不是很多,事实上,陈凤梧等人也都清楚,赋税不重但为何升斗小民仍然吃不饱穿不暖还屡屡**?每次一额外加赋就会弄得民怨沸腾?
豪强地主!商人!
这两种关键的主因,一个是拼命逃税漏税,把赋税转嫁到佃农和贫民身上;一个是囤积居奇,低买高卖却没有合法合理地抽税。
地主们干的那点事谁不知道?他们大量收拢佃户、流民,开垦荒地,占为己有;利用职务或势力,公然抗税,或缴纳很少部分有时还会美其名曰等手头宽裕了再交。
全天下的地主们都一个德性,有了权和钱,还怕弄不到更多的钱吗?
1520年,全国田赋收入米麦为2787万石,但约折银50万两的赋税是打了白条的,也就是暂欠的。而这种行为在大明国并不罕见,政府向来用“仁爱”治民,法律还不如人情大,官员豪强盘根错节联系在一起,只要不是诛九族,他们的通常都会死死绑牢,形成一张几乎没有缝隙的大网。
现在,《大明税法》在武定王手中正式出台,颁行全国,抗税逃税的惩罚可能最重的会被斩首,并且执行得还如此严厉,一点人情都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