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拓至今都还记得自己初见宣凤岐的时候,那天也是晚上,篝火温黄色光芒照耀在那张甚是夺目的脸上,他那时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在生死关头。
他原本也是阿罕萨那部落里最年轻帅气的勇士,他想着等那一仗打赢了就回去迎娶部落里一位姑娘当妻子。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脸上会因为战争多了一道又长又狰狞的刀疤。
孟拓虽平时不在意自己的脸,但当他透过池边清水看到自己脸上的疤痕后还是会觉得丑。尤其是当他看到那个如明珠般璀璨的男人的时候,他更觉得自己微小如尘埃。
在那之后,他才知道送他和那些族人来这采石场受苦的人就是宣凤岐。宣凤岐那天来到了这里带走了他这个引起采石场暴。乱的罪魁祸首。
那时,所有人都知道宣凤岐心思阴晴不定,别人稍微有一点惹他不痛快的地方,他都会让那人掉一层皮。孟拓就这样被宣凤岐带走了,其实他也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毕竟他杀了采石场的两个士兵。
他被五花大绑带到了宣凤岐面前,他看到那个比草原上的山丹花长得还要漂亮的男人。或许用“漂亮”二字来形容他也有些不足。但是在那时,孟拓的心中是这样认为的。
宣凤岐低下头用一种他猜不透的眼神看着他:“你想活吗?”
孟拓知道成为战俘后向敌人求饶在部落里是懦夫的行为。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那么以后就算他回到部落了,也会被那些族人唾弃。
但是他真的想活着,他这一生还有许多未做完的事情。他不想无声无息的终结了这一生。
他苍白干裂的双唇微微发颤,他明明说自己想活的,可是无论怎样他都说不出口来。
那个男人此刻就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我知道你们阿罕萨那部落的人从不向敌人求饶,你想活却无法承受内心的煎熬。”
孟拓听到他这番话后惊讶地睁大了双眼,他虽然是北方游牧部落的人,但是他从小也学过中原的语言。这个男人分毫不差的说出了他心中所想,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觉得惊慌不安。
宣凤岐一双凌厉的凤眸望着他,他似乎感觉到了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不可冒犯的威严。
“可是你杀了我大周两名士兵,你为战俘,本王只是送你们去采石场服苦役只是格外开恩了,可是你们却不知好歹非要反抗,到头来也只有死路一条。”孟拓听到这他这番话之后默默低下头来,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宣凤岐这个时候又道:“如果你没有遇到我,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条。可是今日你却遇到了我,我可以为你指条明路。”
孟拓听到这话之后眼中似乎又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他抬起头来看向那个男人。宣凤岐游刃有余地说道:“以前的你是个战俘,但是你已经死在战场上了,以后你就跟在本王身边当个侍卫吧。”
孟拓听到他这番话后不解地紧锁起眉头来。
他琢磨不透这个男人心里到底想的什么。他只不过是一个小部落的战俘,他野性未驯,若稍有差池他便会选择与这个男人同归于尽。可是,为什么这个男人还要自己这个战俘当他的侍卫?
宣凤岐眼光流转,篝火照在他的眼中显得格外明亮:“自然了,你的那些族人也在采石场服役。你要好好为本王办事,若那日办事不力,本王就会杀你的族人作为惩罚。一件事干好就杀一个,件件事都做不好,本王就继续杀,直到把那些人都杀光为止。”
孟拓再次瞳孔震颤。他只不过是想逃离那座牢笼罢了,没想到他转身又逃到了另一个监笼。
那个时候他别无选择。
孟拓成为宣凤岐的侍卫之后见过太多被宣凤岐杀掉的人了。明明有些上一刻还笑着他谈话,可是下一秒就人头落地了。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这朵耀眼的山丹花是有毒的,凡是肖想过忤逆他的人最后的下场都是死。
孟拓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为了那些族人的性命只能全心全意的为宣凤岐办事。他想就算自己丢掉性命也不要紧,他要竭尽全力保护那些还活着的人。他所了解的襄王不仅心狠手辣,而且还多疑。
宣凤岐为了更好的控制他,还赐给他了一枚名为“续命”的毒药,这种毒药要每半年都要服一次解药,否则就会肠穿肚烂而亡。尽管宣凤岐手里捏着那么多人的性命,可是他还是怀疑身边之人的忠心,孟拓本来觉得能活着保住族人的性命就已经不错了,至于这些吃不吃这些毒也无所谓了。
所以孟拓为了表现自己的忠心,他毫不犹豫地毒药吃了下去。
之后他用尽自己全力,拼尽性命保护宣凤岐。有时候他会觉得宣凤岐的性命比自己的重要,因为他死了宣凤岐说不定会保住那些还在采石场里服苦役的族人的性命,可如果宣凤岐死了,那么接下来的掌权者说不定会一口气把那些战争留下来的苦役处死。
他与宣凤岐之间更像利益交换,他知道,像他这样杀了人的战俘放在其他手里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可是宣凤岐却愿意实打实给他好处。所以他为宣凤岐办事的时候反而没那么难受了。
……
天色渐晚,采石场里的篝火也显得愈发明亮了。这跟孟拓第一次见到宣凤岐的时候一眼。
唯一不同的是,猛拓再也不是那个阶下囚了,他是跟在宣凤岐身边的侍卫。他离西边采石的地方越近就越能够听到一阵阵官兵拿着鞭子挥舞抽打的催促声:“啪——快点,别偷懒!”
铁锹锤子砸在石头上碰击的声音此起彼伏,孟拓低着头看不敢抬头,他此刻心里反复纠结着。他细数着这些年自己好像没有办过什么错事,宣凤岐也应该没动过他的族人,他真的很想看看那些族人现在是否都安好,可是现在他又害怕见到那些人,他害怕那些人说他是叛徒,是懦夫,唾骂他背叛了阿罕萨那。
李壑带宣凤岐到了西边采石场后就命令手下:“把两年前从北疆来的那些战俘都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