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集:深夜警告
凌源县委大楼的深夜,像被一层浓稠的墨色包裹。整栋楼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只有走廊里应急通道的绿色指示灯,在黑暗中晕开一圈微弱的光,映着墙面瓷砖上“忠诚、干净、担当”的标语,显得格外肃穆。三楼的县委书记办公室,门缝里漏出的暖黄灯光,是这栋“沉睡巨兽”身上唯一醒着的触角,在无边夜色里格外扎眼。
林雪坐在红木办公桌后,指尖悬在私人手机的屏幕上方——那条写给雷杰的加密短信“证据已收,稳住,待机”已经编辑完成,只差最后一步发送。办公桌上,那台刚备份完证据的私人笔记本还亮着,屏幕上“风岭证据”的文件夹图标,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头。空调的出风口偶尔送出一阵凉风,带着文件柜里陈年纸张的霉味,拂过她的脸颊,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瞬。
她想起两小时前,那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年轻人,把存储器和信纸交给她时,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那是恐惧,也是一种隐秘的期待。她又想起雷杰在风岭镇的调研报告里,那些用红笔标注的村民诉求:“希望喝上干净水”“希望孩子能在没灰尘的教室里上课”“希望被克扣的补偿款能拿回来”。这些朴素的愿望,此刻像细小的火苗,在她心里轻轻跳动。
“再等等,”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等明天和张书记对接好,确定了调查组的方案,再让雷杰行动也不迟。”她的指尖微微下移,距离发送键只有一毫米的距离。
就在这时——
“叮铃铃——!”
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突然爆发出尖锐的铃声!那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锥子,狠狠扎进寂静的办公室,震得桌角的白瓷茶杯都微微颤动,杯底的茶叶渣在凉水里打着转。
林雪的指尖猛地顿住,全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这部红色保密电话,是县委书记专属的应急通讯线路,号码只有市委常委、市纪委主要领导,以及县委班子里的极少数人知道。它的作用,是应对重大突发事件——比如群体事件、重大安全事故,或是涉及国家安全的紧急情况。这么晚了,谁会打这部电话?
一种冰冷的预感,顺着脊椎迅速爬上后脑勺。她盯着那部仍在疯狂嘶鸣的电话,红色的机身在暖黄的灯光下,像一块发烫的烙铁。电话铃声持续不断,像在催促,又像在挑衅,打破了深夜所有的安宁。
她深吸一口气,左手悄悄攥成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作为在基层摸爬滚打二十年的干部,她经历过无数次紧急情况,但从未有一次,像此刻这样,被一种无形的恐惧攥紧心脏。她缓缓伸出右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听筒,那一刻,仿佛摸到了一块即将爆炸的炸药。
听筒贴在耳边的瞬间,林雪首先听到的不是预期中的人声,也不是寻常电话线路里的电流杂音,而是一片死寂——那种真空般的、没有任何声响的死寂,仿佛电话那头连接着一个无人的深渊。
她的呼吸下意识地放缓,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嗡嗡”声。她握紧听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您好,我是林雪。”
没有回应。死寂还在继续,像一张无形的网,慢慢收紧,勒得她胸口发闷。
就在林雪以为电话线路出了故障,准备挂断时,一个声音突然从听筒里钻了出来——那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经过电子设备严重失真、扭曲后的合成音。声音里夹杂着细碎的电流杂音,每个字都像生锈的齿轮在缓慢转动,冰冷、僵硬,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
“林——雪——书——记——”
三个字被拖得很长,尾音带着尖锐的电子颤音,像指甲划过金属板,刺得林雪的耳膜一阵发麻。对方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和职务,没有任何铺垫,仿佛在确认她的身份,又像是在宣告——“我知道你是谁”。
林雪的心脏猛地一沉,指尖微微发抖,但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请问您是哪位?有什么事?”
合成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依旧用那种机械的语调,一字一顿地说着:“你——很——勤——奋——深——夜——还——在——办——公——室——工——作——”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得林雪头皮发麻。对方知道她在办公室?是通过监控?还是有人在暗中观察?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办公室的窗户——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缝隙;又看向门口,门是反锁的,钥匙只有她和秘书小周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被全方位监视了。
“你——也——很——聪——明——找——到——了——‘那——些——东——西’”合成音继续说着,“但——林——书——记——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不——该——你——管——”
“那些东西”——指的是雷杰送来的证据。林雪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攥紧听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有正当的诉求,可以通过正常的组织程序反映,不要用这种方式。”
“组——织——程——序?”合成音突然发出一串刺耳的电子杂音,像是在冷笑,“呵——呵——呵——林——书——记——你——觉——得——‘组——织——程——序’能——解——决——所——有——问——题?”
杂音消失后,合成音的语调突然变得冰冷,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凌——源——的——水——很——深——比——你——想——象——的——还——要——深——小——心——脚——下——别——掉——进——去——溺——死——”
林雪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威胁不是空穴来风——他们知道她掌握了证据,知道她的工作习惯,甚至可能知道她接下来的计划。但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听筒里传来的下一句话,彻底击垮了她的心理防线。
“对——了——忘——了——告——诉——你——你——的——儿——子——很——可——爱——”合成音的语速突然加快,每个字都像一把尖刀,刺向林雪最脆弱的地方,“他——在——省——城——实——验——小——学——三——年——级——二——班——今——天——上——午——还——带——了——手——工——课——作——品——一——只——木——头——小——船——对——吧——”
“轰!”的一声,林雪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重锤击中,一片空白。
儿子是她的软肋,是她在坚硬的官场外壳下,唯一柔软的角落。她因为工作忙,很少能陪在儿子身边,只能每周五晚上开车回省城,周日晚上再赶回凌源。昨天早上,儿子还在电话里兴奋地跟她说:“妈妈,我做的木头小船得了全班第一,老师说要放在学校的展示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