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箭离心口仅寸许,箭簇上的寒气已经冻得谢映登的衣襟微微发颤。
“你这是何苦!”
罗士信的声音带着怒意,手上的力道却不敢太大,生怕弄伤了这位同袍多年的兄弟。
谢映登挣扎着,手腕被捏得生疼,却依旧梗着脖子。
“我谢映登生是瓦岗人,死是瓦岗鬼,绝不做叛徒的同路人!”
他猛地发力,想挣脱罗士信的束缚,断箭又往前送了半分,刺破了衣襟,带出一丝血珠。
罗士信看着他决绝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
当年一起在瓦岗山操练、一起分食一块干硬麦饼的画面涌上心头。
他突然放缓语气:“兄长,你看看那些流民,他们还在等着黎阳仓的粮食活命。你死了,谁去管他们?”
谢映登的动作猛地一顿,眼神有些恍惚。
似乎想起了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巴巴盼着粮食的孩子。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罗士信手腕一翻,夺下了他手中的断箭,随手扔到远处的雪地里。
断箭插进积雪,只露出一小截箭杆,像个无力的感叹号。
谢映登瘫坐在雪地上,胸口剧烈起伏。
鲜血从伤口不断涌出,染红了身下的白雪。
他望着罗士信,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我谢映登的箭。”
老小子咳出一口血沫,白蟒袍上的血花突然绽开。
“从不射自己弟兄……但也绝不放过叛徒!”
他说着,突然想去捡地上的断箭,却被罗士信一脚踩住了手背。
罗士信看着他,缓缓说道:“兄长,瓦岗的旗号或许会变,但咱们守护百姓的心不能变。”
“你若真有骨气,就该活着看看,裴大帅是如何对待百姓的。”
谢映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被一口血沫堵住,最终只能无力地闭上眼,昏了过去。
罗士信连忙伸手探向他的鼻息,感觉到还有微弱的气息,松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转身对魏延喊道:“快找军医!”
魏延愣了一下,随即对着身后大喊:“军医!快过来!”
罗士信抱着谢映登,感觉怀里的人轻得像一片羽毛。
他低头看着谢映登苍白的脸,突然发现,老小子的箭壶底层,还压着张字条,是用箭杆刻的。
“黎阳仓流民日益增多,急需开仓放粮!”
墨迹已被雪水洇了大半,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戳心窝子。
魏延的刀拄在冰上,看着被救下的谢映登,又看了看罗士信,嘴角动了动。
最终只是说道:“这老东西,命还挺硬。”
罗士信没说话,只是抱着谢映登走向裂冰骠。
裂冰骠温顺地低下头,用头轻轻蹭了蹭谢映登的身体,仿佛也在为他担忧。
远处的黎阳仓升起炊烟,黑风口的冰也开始融化,谢映登的白蟒袍却渐渐被血水浸透。
罗士信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谢映登,心里默默想着,等他醒来,一定要让他亲眼看看,什么是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