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子大门突然被掀开,风尘仆仆的密察团长带着倒春寒的细雨和雪霰一头撞了进来。
“王……驾崩了!”
大帐中的空气骤然凝结。
北陵琇猛然起身,袍袖带倒了案上的杯盘滚落一地,身边众人不及多想,本能地跪倒在地,齐齐连声“殿下节哀”,北陵琇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却是张了张口,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的声音:“几……时?”
“今日,卯时二刻。”
“身边……何人?”北陵琇无法抑制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团长一口气报出数个名字,大半是北陵瑛的人。
名字报完,一片寂静,北陵琇拔步踏出大帐,翻身上马,走到剑戟森然的军阵前,面对着肃容沉默的军队,仰首拔剑,向天一指。
“全军听令!”陡然一声喝,撕开了凛冽的风,“今,王归神天之顶,全军明日必达奉歌,诵唱安魂葬歌,以慰王之灵!”
没有人看见她的指尖掐入掌心,带出的血染红了裹手的布条;没有人敢抬头看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更没有人敢在此时违逆她说出的每一个字。
“得令!”“得令!”“得令!”铁骑军吼声震天。
黑云压城城欲摧。
她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不是吗?北陵琇松开手,掌心的血已经干了。
自从先生教导她,最是无情帝王家那时开始;自从她带着一身伤离开奉歌,朝着西博前进时开始。
她只是以为,自己可以走到父王面前,用那种可以叫做“大势底定”的笑容对他说:父王,把王位给琇吧。
结果,她的父王在最后一刻,依然让她无话可说,也没给她机会去担那“大逆不道”或是……“弑父夺位”的名。
这是不是,也是父王算好的?她永远无法知晓了。只清楚,若是在此时悲戚哀哭,就不再配被称为北珣帝姬。
她是率领着铁骑军的北珣帝姬,是北珣未来的主人,纵有悲戚纵有唏嘘,都抵不过此时此刻,应该做什么的决断。她必须能在此时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即使是哀是痛,也要用来作为她踏进奉歌,踏上王位的武器!
这条路,北陵琇绝不回头。
北蛮
盯着手中的信报好一会儿,北陵琏起身踏进了军帐。
“将军,我可以出阵。”
北蛮新王瞪着他,这宁死也不改口叫一声“父亲”的孩子终于低头了?
“北珣是我的。”北陵琏睨着他,眼睛里有寒光凛凛,然后一点点燃起了他熟悉的战火,“北珣王死了,也是时候把我的东西拿回来了。”
北蛮新王沉默许久,终于慢慢地笑了起来。
“不愧是流着我北蛮之血的孩子!”大笑着,将一枚兵符放进北陵琏掌心,“本王就给你三千兵马!”
三千铁骑,近北蛮全国四分之一的兵力。
足够了。北陵琏挺直背脊接过兵符,转身踏出大帐,让北蛮新王欲解下佩刀送他的举动僵在原地。
这么倔强的性子,说他不是北蛮人,谁信?北蛮新王抚着络腮胡,忍不住得意起来。
逃进北蛮的时候一身重伤,差点让人当成奸细砍了也不吭一声,还是他看到了这孩子挂在脖子上的,她家族的狼牙项链,才让他认了出来,救了一命。
这孩子恢复得很快——当然,北蛮的孩子天生就比其他部族优秀强壮。只是性子比她更倔强。伤好了也不肯对他低头,别说是唤他一声父亲,就连他夺来的北蛮王之名都不肯承认,只叫一声“将军”,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轻蔑和野心。
这种眼神他很熟悉,就是他望着昔日的君主的目光。
养着这样的孩子,无异于养一头危险的苍狼;可是,若能驯服这匹苍狼,北蛮便能横扫草原甚至北疆。
这孩子将是他这一生最大的挑战,而他,乐于接受。
扶风城
“北珣王死了啊……”楼主倚着软靠,一下一下抚着怀中美人的长发,片刻后,开口,“传令下去,今日起,不接北珣相关的案子!”
“是!”
“为什么呢?”怀里的美人坐了起来,衣衫滑到手肘,笑容却比凝脂玉肌更加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