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五年,金国被周边几国围剿,最终覆灭。活下来的皇族也并未落得好下场,男丁做了阉人,女人为奴为娼,生生世世不能摆脱贱籍……”
苏及扫了眼金果儿,只见他身体有些僵硬。
他收回视线,继续道:“南明十年,金国皇孙不堪压迫,带着一批族人逃入南明境内,进入苗疆。苗疆地域险峻、人烟稀少,追兵无法追查,他们得以隐姓埋名重新生活。”
“可皇孙的第九子并不甘心,他一心想报仇,却复国无门,郁郁不得志而亡,其小儿子却承了父亲遗志,带着妹妹逃出了苗疆——”
“够了!”金果儿厉声打断苏及,只见他胸口起伏不断,双拳在身侧握紧。
这副又惊又怒的模样竟比昨日宫门前更甚。
苏及虚心问:“怎么?金公公觉得我讲错了?还是有什么遗漏之处?”
“……”
“毕竟你是故事的主角,知道的定是更多才对。”
“……”
他离开数十年,早已与藏在里面的人切断联系,怎么会?怎么会!
金果儿不言语,他双眼血一样红,吃人般盯着椅子上的青年,青年却丝毫不惧。
“公公不说话那我就继续了。你逃出苗疆去了琼州,入了婆娑教,一步步坐上教首的位置,你用圣水控制信徒,为自己所用。而你的妹妹金婉儿,凭着妍姿艳质被晋阳世族送进了宫里,又因身上解百毒的血得了圣上青睐,从此一步登天成了贵妃……”
苏及的故事讲完,牢中一时无声,一旁的录事也被这惊天真相震得忘了下笔。
油灯快燃尽,发出“吡啵”声,烛火不停跳动,照得苏及的脸忽暗忽明。
金果儿只觉得苏及的脸变得越发模糊,可很快,他面上露出惊悚。
那、那张脸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柳时清,又变成了太子白起……还有许多陌生的面孔……
金果儿贴着墙大叫一声。
录事惊醒过来,连忙叫狱卒重新点亮油灯。
苏及不为所动,示意录事继续记录:“现在让我来帮你回答开头的三个问题。”
“其一,你入婆娑教是为了教中宝藏,为复辟金国敛取钱财,朝廷围攻山洞那日,你炸毁山洞想趁乱夺走神女像,可惜神女像被圣子先一步取走,此后十余年神女像身上的藏宝竟无人知晓。”
“其二,你与贵妃金婉儿勾结鞑靼,是为了杀太子争夺皇位,五皇子登基势必会助你们重振金国……毕竟你脚下的是堂堂大国,重建一个数十万人小国并不难。”
“其三,柳时清治河有功,民意深重,朝中半数老臣为他奏请官复原职,他若官复原职只会支持七皇子,五皇子胜算失了大半……你和贵妃见帝心有动摇之意,只有先下手为强。”
苏及顿了顿:“金公公,我可有说错的地方?”
金果儿无法回答,他只喘着粗气,将面前青年视作了索命的亡魂。
“去往开封一路一直有人追杀柳时清,我一直以为是张沅所为,实则不然,是鞑靼要让北部军队无粮,传信你和贵妃阻拦治河。可惜你们弄巧成拙,杀人不成,反倒暴露了韦章,让安南侯知道了太子战死的真相。”
点点白光透过窗户的栅栏落进牢中,是天快亮了。
苏及摇了摇头:“你算无遗策,所行之事无迹可寻,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金果儿浑身震颤,半晌,怪异地讥笑起来:“你们懂什么!是他人先不公!我金国民风淳朴、皇室本性良善,向来不参战,也从未伤害他国百姓,可却遭他国联手吞占,国土四分五裂,百姓成了他国奴隶,而为了防止皇室血脉卷土重来,他们将我们变成了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要我们永世不得翻身……我们做错了什么要被如此对待?!我们什么也没做错!”
说完,金果儿还在笑,笑声格外瘆人,在牢房回荡不息,吓得录事不敢抬头。
苏及叫录事收起卷宗先行离开,迎着那讥笑声沉声道:“你没错,可因你丧命的人又做错了什么?”
“你与那些人害你的人无异。”
金果儿笑声停了一瞬,他捶着脑袋,喃喃道:“不对不对,我是皇室血脉,怎会和那些贱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