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英撑伞站在宫墙下,雪盖住了脚面,似乎已经站了有一阵。
许是为了祭祀,他今日穿了一身绯色衣袍,与身后的落雪相映,化作这天地间的一抹绝色。
宫灯在簌簌落下的雪片中东摇西摆,照得人影也开始晃动。
跟着晃动的似乎还有苏及的心跳。
想起今日马车上的吻,他不禁脸上发热,脑子也糊住似的,走近了些张口道:“侯爷也出来如厕的?”
说完便后悔了,这问候还不如不说。
陆英笑着瞧了他一眼,将伞撑了过来:“宫中路杂,容易迷路。”
原来陆英是特地出来迎他的。
苏及也听说去年一桩奇事,有名官员酒后误入了乾清门,又不小心冲撞了贵妃,不幸丢了脑袋,还连带着当夜值守侍卫和路过的宫人没了命。
朝中上下听闻此事吓了一跳,皆不敢再如这倒霉鬼一般喝了酒在宫中随意走动。
苏及又想起今夜座上的三个位置,见四下无人,他不由道:“今日瞧来,贵妃颇受圣宠,皇后她……”
“阿姐不在意这些。”
陆英的肩头落了些雪粒,苏及站近了些,帮他拂去:“可陶贵妃如此受宠,不利于七皇子继位。”
陆英牵住苏及要收回的手,往前走:“陶贵妃和圣子一样能解百毒,她自以为能凭此恩宠不变,殊不知天子要的是长生不老。”
苏及低低道:“天地往复,阴阳轮回,怎能妄想长生不老?”
两人沉默下来,只剩下脚踩在雪上的沙沙声。
良久,陆英似乎叹息了一声:“这是五岁孩童都知道的事,可檀之,人的欲望是止不住的……”
是了,这官场不也是由各色各样的欲望组成吗,金钱、美色、权力的欲望交织,汇成了大染缸。
而人命成了里头最不值钱的东西。
苏及心有戚戚,不知是不是雪太大的缘故,他们此番走来没有碰到一个宫人。
伞下成了一方天地,陆英牵着他,将大雪尽数挡在伞外:“檀之别怕,本侯不会让你有那一天。”
苏及仰头,对上陆英深沉的眉眼,他笑着点头:“多谢侯爷。”
拐过墙角就是大殿门口,陆英停了下来,将伞递给他:“你先进去吧,不会再有人倒酒。”
两人一同进去会引人注目,苏及便点头先进去。
赵玉眼见苏及进来,连忙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他也不再给苏及倒酒,不仅如此,若有人想过来和苏及攀谈也被他抢了杯子挡回去,仿若变了个人。
他喝了两人的酒,不多时将自己喝得面色通红,摇摇晃晃凑到苏及旁边,低声道:“苏兄,没想到你与我表兄安南候竟是好友!”
苏及夹花生的筷子一顿,他这才明白陆英刚才那句话是何意:“我之前机缘之下确实与侯爷打过些交道。”
“苏兄你可别谦虚了,表兄头一次主动找我说话,竟是让我别再让你喝酒。”他打了个酒嗝,指着身后那披风挤眉弄眼道,“还有这个,我就说瞧着十分眼熟……”
“我少时淘气,同外公去侯府做客,不慎将墨水洒在表兄的披风上,被他吊在院子里罚了整整三日,我母亲前来求情也没用,反而又多加了两日,差点没了命……故而一见他的东西就浑身难受。”
似乎被少时回忆吓怕了,赵玉迷迷糊糊嘱咐道:“苏兄,你可别将我刚刚说的话告诉表兄,不然我又得被罚,这天寒地冻的,我吊在院子里当真会没命的……”
说完,掉到桌下彻底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