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天快黑了,朱红府门两侧挂起灯笼,可他还没拿定注意。
他还能忆起那日陆英眼中的失望,那失望化作千万根细针,扎得他密密麻麻的疼,以致于那道门就在眼前,他却不敢踏出一步。
府门内。
仓术跳下屋顶:“侯爷,苏公子已经在门外来回走了一个时辰了。”
陆英望着面前的残局,一手拂过那刀座,带着扳指的手也沾染上檀木的香气。
仓术看了眼刀座,这刀座自送进府便成了个摆设,谁也不敢真用来放刀。
全府上下都知道,这刀座是侯爷的新玩物,空了闲了就爱抚弄两下。
他不解道:“侯爷收了刀座不是已经消气了?为何不迎苏公子进府?夜里风大,可别着凉了。”
棋盘之上,白子已无路可退,陆英手上的黑子却迟迟未落下。
他垂着眼:“府门开着,便是我给他的机会,有些事情需得他自己走进来。”
别说仓术,连陆英都诧异自己的退让,他似乎将所剩不多的善念都给了府门外的人。
仓术问:“可是他真会自己走进来吗?”
手里的棋子已经染了温度,陆英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他佛心重,算得上一个洒脱之人,可陈家三十六口人命拉扯着他,失去之苦太重,他不想再尝,这才养成了走一步,却要思虑、算计百步的性子。”
可感情一事偏偏无法算计,也无法预料,否则只凭他们当日刑堂上那探究的一眼,苏及又岂会料到他会和安南侯牵扯不清呢……
陆英知道苏及总会有想通的一日,可他还是希望那日能早些到来。
毕竟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这时,有下人来报:“侯爷,苏公子求见。”
陆英抬起头,手上的黑子总算落下。
苏及跟着管家走进书房,陆英已叫人撤了棋盘:“二公子这个时候来府中可是有事?”
此时已过戌时,苏及在外面是在待了太久。
可是他不知道他在外面思虑多久,陆英便在一墙之隔的侯府中等了他多久。
陆英的神情一如往常,那日他眼里的不解和失望消失不见,似乎做回了那只可观赏的灯下美人。
苏及稍稍放下心来,看来苏三姐说的没错,陆英应该已经消了气。
可是他那日因柳时清的死,心绪混乱,说了混账话,心中不免心虚:“入大理寺之事……还得多谢侯爷。”
“二公子的刀座就当是谢礼了。”陆英不咸不淡道。
苏及哽了一下,瞧了眼他身旁的刀座,又想起苏三姐的多管闲事,突然有种藏在心底的隐秘被人剖开来,又晾在太阳下的羞臊。
陆英泡了茶,似乎在等他下文。
良久,苏及似是下定了决心:“我是来向侯爷赔罪的。”
陆英抬眼看他:“二公子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
他当然有错,且错的离谱。
他错在想用感情做交易,糟践陆英情意,错在,,,,,,念起千万次,却从未随本心而动。
可他现在悔过还来得及吗?陆英还愿意给他机会吗?
苏及带着疑问往前走了几步,弯腰蹲下身,将刀座从陆英腿上搬到一旁,仰着头:“我。。。。。。我不该轻贱侯爷心意,此为一错,也。。。。。。不该装聋作哑,此为二错。”
陆英对上那轻颤的眸子,带着檀木香的手抚过那薄薄的眼皮,声音低得如同呢喃:“二公子为何不继续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