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浑浊一片,疼痛无可忍耐。
我听见右边传来我爸爸的声音:“李贺翔,你瞎叫什么?!”
“爸,我腿疼。不是……我脚疼,右脚。”
我想把我的右脚举起来给他看看,可是疼痛感让我无法动弹,直接瘫在了上面。两只脚底板互相触摸着,蝴蝶幼虫般乱动。
过会儿,他那拖沓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我。
我感受到有劲粗糙的大手,把我的脚掐住,左右仔细看了看。
“疼的是我,你着没受伤没破皮的,你疼什么!胡闹!”
他骂我一声,直接把我的脚摔了下去,然后自己疼得“嘶”了一声,坐在我左边的沙发上。
我睁开眼睛,看见他那只又脏又黑的脚掌。
上面贴满了好多泥和血混合的污垢,如同残破的废墟。脚趾难看变形,指甲黄且很厚,隐隐传来闷臭的味道。
他就踩在沙发上,用同样难看脏污的手,将一个白色棉签,放在棕色小药水瓶里,蘸了蘸,然后拿出来,在自己那看不出皮肤的脚背上细细涂抹。
一边涂,脚趾一边勾紧,时而踌躇着。
那个画面就在我面前放大,推得很近、很清晰。
我近视,但度数不高,所以为了好看,我不戴眼镜。
今天是阴天,我在学校里偏头看窗子外面的灌木枝丫的时候,是很不清晰的。
我回想起来那些闷头在桌子上写字翻书的一排排同学的后脑勺,也是很不清晰的。
但是他上药的画面,很清晰。我好像一个盲人暂时恢复了视觉。
是时间,把曾经养尊处优的老爷,变成一个苍老疲惫的男人,推到了我的眼前。
“……”
这一夜,我咬紧牙关,承担着右脚背上同样火烧一般的灼痛。
哪怕它没有任何的伤痕,没有任何缘由,我也忍着,没有提出要去医院。
并且在第二天,乖乖地背上书包去鬼久学校上学。
*
“鬼久学校。”
站在大门前,我又读了一下着四个字的奇怪校名。
虽然现在是上学时刻,但除了身穿西服的老师领导之外,并没有什么学生装的人进入学校大门。
我猜测,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住校生。我们班里,也只有我一个走读。因此,校门口显得安静又空旷。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四个字……好像有点不对劲……
似乎,排版出现了某些问题。
左边的“鬼久”两个字,好像比右边的“学校”两个字要小上一圈,大小不一。
且石头上面雕刻的金色字迹破破烂烂的,好像被多年来的风雪给腐蚀得差不多了。
我走上去,近距离地摸了一下,发现确实凹凸不平。也许以前学校并不叫这个名字?
正要再一步仔细观察的时候,一个声音一把把我叫住:“李贺翔,干什么呢。快上早自习了。”
我抬头,看见小黑鸟老师熟悉的笑容。
身体绷紧,跟她说了句:“哦,老师好。”就立刻把手从校门口的挪开。回想起那张脸,却忽然掏了掏兜,发现今天似乎又忘记了带饭费……
我没说话,低着头,走了进去。
别问我为什么低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一直低头学习的缘故,今早上我的脖子起床就更痛了。
又痛又沉重,好像后背上背着一个秤砣似的。
我就这样,自进入学校之后,一直低头学习,除了语文课下课之后,上了一趟厕所,几乎没有走出教室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