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黑裙子的女人,年纪不大。
“砰!”那也是一个生命啊!
他自己的女儿不见了,却毁了别人家的女儿。
他当时喝多了,上头,回头一看见血,吓得立马逃走了,可还没有走多远,就被交警给拦下来了。
肇事逃逸。
不久之前,法院二审结束,他现在还在牢里呆着呢。
女儿李纯儿失踪了没找到,父亲李主任又进监狱了。
这个家就算是彻底这么毁了……
*
他从医院离开之后,这个职位空出来,还没有人填,因为资历都不够。但现在最有前途的是我。
老李,李主任的太太,也就是李太太,来医院收拾东西。
她也不成人形了。
以前我在升学宴上见她的时候,她身穿一个孔雀蓝色的旗袍,头上一顶黑色遮阳帽,黑丝绒手套,很时尚。
尤其是李太太涂的口红,血红色,说是能吃小孩也不为过。
但也显得人很精神,麻利,风韵犹存。
招呼起来大家,嗓音尖利,那派头比起王熙凤,也不落下风:
“大家吃好喝好!别吝惜,想要什么尽管要!叫后厨,赶紧来上海鲜!”
我们当时几个年轻的,还在餐桌上说老李得被这样厉害的太太拿捏住了呢。
可是自从老李入狱之后,她再来,就像换了一个人。
打扮也好,精气神也好,都跟吃完晚饭后在公园聚众跳广场舞的阿姨没什么区别,甚至还要更落魄狼狈一些。
来的时候,略显老态的手,拎着一个行李箱,在医院的走廊里咕噜咕噜的转。
她当时带了一个蓝色口罩,头发梳成一个马尾,高高地翘起来,马尾很细,尖稍泛黄,显得头发很稀少。
穿什么衣服,拉什么箱子我都给忘了。
我就记着她那双手,挺白的,但是有褶皱,能看出年近半百的女人的皮肤的松懈。
尤其是那指甲上的指甲油,是牛油果的绿。看起来年轻清爽。
颜色很像当初升学宴上,李纯儿所穿的那件人鱼姬裙子的颜色。
都是一样绿葱葱的。
指甲涂的不错,很平整,还微微泛光,应该是做的美甲,但是小拇手指处已经劈了,没修剪整齐。
甲床新长出来的指甲也有白白的一截,看起来好久没补过了。
她就用那双手,一路拖拽着行李箱,进了老李的办公室,把箱子打开,放在地上,哗啦呼啦地把老李的东西都装进去,又合上,拉走了。
她利利索索地来,利利索索地走。
我总想着自己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安慰她,但终究只是在走廊门前站着,看着她从我身边经过,而没把话说出口。
我就听着那行李箱的轮子在瓷砖地板上滚动了,咕噜咕噜咕噜,声音很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