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竹筠慌忙跑近顾元渊的身边,看见她面前的字幅也洒上了血渍,赶紧查看她的状况,“顾小姐,你怎样?我,我去叫大夫!”
她刚要起身,被拉住手腕,“不必了,我没事。”
她低沉的声音透着一股倔强,“三公子,请回吧。我不想把事情闹大,你好自为之。”
袁三公子看了顾元渊,又打量了竹筠几眼,哼笑:“渊妹,既然你想休息,三哥就不打搅了。”
他色迷迷的盯着竹筠,“这位小姐不是府里的丫头吧?得罪了,改天再过来给小姐陪不是。”
竹筠没有搭理他,等他离开便关好门,屋里登时静寂。
她没有说什么,掏出袖子里的手绢替她擦拭嘴角的血丝,看到她胸前印出的血迹,鼻子一酸,就要掉出眼泪来,只是觉得不妥,便生生忍住。
“怎么又来了?叫你离开的,不识趣么?”顾元渊没有拒绝她的关切,淡淡地说。
纪竹筠想给她换绷带,又不敢冒昧,眼神飘忽着也不敢看她,“我的古筝丢你这儿了,我是来取的。没想,没想——对不起。”
“这把古筝对你很重要吧,当时你因为它惹了不小的麻烦呢。”语气没有多少温度,已经少了些淡漠。
纪竹筠心里一暖,她终于提起当日的事来,可见她根本没有忘记。她怔怔地看着桌上墨迹未干的字幅,“病起萧萧两鬓华,卧看残月上窗纱”,字迹潇洒大气,笔锋飘逸,真是好看!但是,似乎字迹被血污染,有种无奈悲凉之感。
顾元渊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肩膀上的棉大衣滑落下来,纪竹筠慌忙拾起,为她披好。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鼻子之上的女子,消瘦苍白的脸庞在冷意森森的空气里更加显得冷漠,但奇怪地,她侧面的轮廓在暗黄的灯影下显得柔和美妙许多。顾元渊走到放置古筝的案几前,默默地看着也不说话。
纪竹筠觉得自己失态,刚才她问自己的问题还没回答呢。“这把古筝是我家传之物,有百年的历史了。竹筠家道中落,唯有此物不敢丢弃,所以,竹筠将其视为比性命还重之物。”
“比性命还重要?人死了,要这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顾元渊苦笑着,推开她的手。
纪竹筠心里一慌,忙道:“顾小姐有所不知,这把古筝名叫“寄情”,是先祖从一个精通音律的高人那儿购得。为了此物,先祖变卖家产,不惜卖身为奴。有位王侯喜欢音律,得知先祖拥有此物,便差人前来夺取。先祖不依,血洒筝弦之上。这位王侯感念先祖爱筝之心,命先祖弹奏一曲便饶他性命。先祖奇情于筝,最后血染古筝而亡。这把古筝被送还纪家,为我祖传之物。竹筠再卑微低贱也不敢将此物丢弃,它是纪家祖先用性命换来的珍贵之物,也寄托了爱音律之人的真切情感。”
她说得认真,再抬头却看见对方的眼睛亮晶晶地闪着光芒,脸突然红了。
“原来这把古筝还有这等凄美的故事,难怪纪小姐弹奏的乐曲与别人很不同,这就叫一脉相承吧。精通音律的艺人不缺,但是要将灵魂融入乐曲中并不常见。纪小姐名动京城也不奇怪了。”
顾元渊第一次有种表达内心情感的渴望。她也没在意自己今晚说得话多了起来。
纪竹筠受到感染,喜欢的笑道:“顾小姐想听,竹筠就来弹奏。”
顾元渊却淡了口气,“不用了。纪小姐明天要早起,还是回去休息为好。”
纪竹筠的笑僵了,勉强的放松,“也是。竹筠忘了这是总统府,深更半夜的不该闹出动静的。”
她抱起古筝,小心的收好。
“小娟该回来了,顾小姐伤势很重,记得喝药才好。竹筠告辞了。”
从不知心痛为哪般,此时却如针刺,原来如此。
第二天一早,纪竹筠带着福儿离开总统府。宗德因为收了银子,对她主仆二人格外照顾,吩咐一个仆人将二人直接送到水仙馆。
老鸨秋姨一把抓着竹筠的手,“哎哟,我的姑奶奶耶!你再不回来,我这馆子就要关门大吉了!看看,看看,多少大人物点名要听你的曲子啊!快去准备一下,秋姨不会亏待你的!”
“秋姨,您也不让我家小姐歇息一下!才下大总统的轿子呢!”福儿没好气的嘟囔着。
秋姨瞪了眼,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小丫头子,你翅膀长硬啦!敢这样跟老娘说话?”
竹筠拉着福儿,缓缓说道:“秋姨,福儿还小不懂事,您大人不计人人过,竹筠这就去准备。”
秋姨哼了哼,又笑道:“我知道竹筠姑娘从总统府得了不少好处,可是人总要谋生,你总不能呆在总统府一辈子吧?”
“秋姨,你还有什么交代的,没有的话,竹筠去准备了。”纪竹筠不想与她多费口舌,转身就走。
秋姨一时找不到借口,哼哼着,“快点,客人等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