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大印落下时,陆北顾的心里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陆家老宅,终是赎回了。
忙活了足足一下午,随后众人回到了陆家老宅那里。
牙人拿着新的地契和钥匙,陆北顾拿着钱,双方在门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过牙人并没有马上把钱给前宅主,估计是还要从中抽成。不过这些就不关陆北顾的事情了。
陆北顾又依惯例取出早已备好的两贯“画字钱”,分赠两位耆老以为酬谢。
两个老头道谢不迭,言道有什么事情便尽可招呼他们,气氛顿时活络许多,只可惜临到他们走,也没给陆北顾留个地址
看着斑驳的黑漆木门静静伫立,陆北顾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锁孔。
锁簧涩滞,费力转动几下,才听得“咔哒”一声轻响。
推开门,一股潮湿夹着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只见院中荒草没膝,一棵老槐树枝桠虬结,遮天蔽日,还有露珠自叶尖断续滴落。
实际上从《清明上河图》中就可以看出,在开封,槐树是种植率仅次于柳树的树种,而柳树多种在街道上,槐树则多种在庭院里,此外,宫苑、衙门、学校也都喜欢栽植槐树。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宋人迷信“门前有槐,升官发财”,明代的《花镜·花木类考》就记载“人多庭前植之,一取其荫,一取三槐吉兆,期许子孙三公之意”,同时百姓也会称衙门为“槐衙”,称读书人聚集的地方为“槐市”,这跟清代以后的风俗是截然相反的。
老宅内,正屋窗纸破碎,檐角蛛网密布,唯有墙角那口石井栏圈,仍依稀是旧时模样。
陆北顾缓步走过屋室,空荡的房间里积着厚厚的灰尘,墙皮剥落处还露出暗黄的土坯。
触景生情,一些本来已经被深埋的儿时记忆也随之浮现在了脑海中。
心中一动,陆北顾凭着模糊的记忆,走向西厢房后侧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曾是他还是三岁孩童时最爱的“秘密基地”,一个由堆放杂物的隔间与后面夹墙改造而成的小小天地,入口被一个老旧柜子半掩着。
之所以存在夹墙,只是因为当初建房的时候尺寸量错了两尺多,而涉及到厢房的梁柱长度,陆家也不可能把墙推了再重新盖整个西厢房,只好又请人在外面砌了新墙,由此就形成了这个在外面根本看不出来的夹墙。
他费力地挪开积满尘垢的柜子,后面果然露出一个仅容孩童钻入的窄小洞口。
成年后的他已无法轻易进入,只得找来方才在院中拾到的一根断椽,小心撬开几块松动的砖石,将洞口扩大。
一股混合着泥土和陈年木料的气味涌出。
陆北顾趴在地上,看到里面是一个低矮的夹层,光线从砖石缝隙透入,在浮尘中形成一道微弱的光柱。
夹墙中的空间不大,地上散落着几件他早已遗忘的“宝贝”。一个磨秃了毛的玩具兔子,一艘船板开裂的小小木船,还有一些零碎的物件,早都腐朽了。
他顺着光线,目光逡巡着,忽然落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土黄色陶罐上。
这个罐子,似乎并不是他小时候的玩具!
土黄色陶罐看起来毫不起眼,罐口用油布封着,又以泥浆仔细糊死。
陆北顾心中一动,他竭尽全力地把手臂伸进去,掏出陶罐,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
在勉强清理出的一小块空地上,他小心地敲碎陶罐。
伴随着泥土碎块落下的,是一个用数层油布紧紧包裹的物件。
他一层层揭开,最里面,是一迭质地坚韧的桑皮纸,虽然边缘已微微泛黄,但墨迹依旧清晰。
而纸上的字迹,他一眼认出正是父亲陆稹的手书。
开篇便是触目惊心的字样。